晓美焰陷入了绝望。
破限狐带她来到一处人迹稀少的海岸前,他就像给自己梳理信息那般,给晓美焰梳理出了一切的真相。
旁观者清。
而且林雨没有遮掩,于是破限狐看出来了:林雨在以一种完全钻规则漏洞的方式,守护魔女世界的既定历史,她杀死在命运允许的范围内杀死命运之子,一次,两次,无数次。
她蒙住晓美焰的双眼,她杀死鹿目圆。
破限狐都忍不住感慨一句:“那个审神者简直是天生的噬时使。”
或许回去后可以和上层汇报一下,如果噬时使这边有这样一位同事,那么吞噬世界就变得简单,如果他没猜错,这位代号若水的审神者,具备某种窥探完整命运线的力量。
所以才能策划出如此简单粗暴,却直达目的的计划。
每一步都像捶入木板的钉子一样重重落下,直到最后一个铁钉落下,计划无论如何都会达成目的。
晓美焰的眼中一片猩红,在噬时使的操作下,她重新回忆起了一切,并被暗示着,着重想起了林雨杀死鹿目圆的画面,她的眼里是无数次轮回,林雨变成魔女前的猩红笑意,以及鹿目圆无数次在她面前死亡的画面。
林雨,在杀死鹿目圆。
“不,不是的…”
泪水夺眶而出,晓美焰无力的跪倒在地,她跪在了噬时使身前,无助的捂着脸,抓着头发,海风带着湿咸腥气,将寒凉裹挟上她的全身。
“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因为,是因为若水帮她杀死了魔女之夜,但是…但是…魔力透支后,变成魔女,才会,才会无差别攻击…
她怎么可能,明明若水一直在帮她,明明,明明…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是若水故意杀死鹿目圆呢?
视线中闪烁着无数次鹿目圆被杀死的画面,魔力耗尽,被攻击余波波及,绝望的变成魔女和若水杀到一处,被神滨的怪物杀死的小圆,被若水魔女杀死的小圆,为保护她而死亡的小圆,主动赴死的小圆。
晓美焰崩溃了。
而此时,噬时使伸出了手。
怪物毛绒的脸露出蛊惑的神情,暗红的干涸恍若血迹的兽眼滚动,祂看向晓美焰。
“我们可以帮你。”
“达成所有的愿望。”
“想要拯救你的挚爱吗?”阻止世界意识孵化。
“想要从轮回中解脱吗?”吞噬世界的气运吧。
“只要和我签订契约…成为噬时使。”
像是感知到某种可怖的关键词,晓美焰渐渐污浊的灵魂宝石停下了污浊,无数绝望和崩溃被压制下去,晓美焰只是呆愣的看着破限狐。
她不能做出反应,无法做出反应,她怕自己一动,就会有魔女从她体内破土而出,林雨确实杀死了鹿目圆,她看见林雨很多次还没达到极限,却露出解脱的神情,让黑影爬上面颊,成为不可名状的可怖魔女。
但,那无法忍耐吧。
打开绝望的阀门后要如何意志才能忍耐呢?
晓美焰木然的看着破限狐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灵魂宝石中的污浊跳动着,它在孕育着某种可怕的怪物,那是晓美焰,也不是晓美焰。
无论如何,晓美焰却不会再签订所谓可以实现愿望的契约。
哪怕是能结束这无尽的轮回。
她要守护鹿目圆,想要无数次,无数次的重新遇到鹿目圆,所以,她拒绝结束这轮回。
所谓的命运之子,也只是被气运裹挟的可怜人罢了,支撑起这无形重量的皇冠,也要撑起世界的托付。
晓美焰抬起手。
破限狐的眼中露出狂喜。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晓美焰要同祂签订契约。
“找到了!”
“不能和他们签订契约!”
勾吻的极刀终于找到,符箓瞬间燃烬,收到讯息,十数道气息向此处汇聚过来,随着药研一声厉喝,破限狐暗道麻烦,随后他将手向前探出,直接抓住了晓美焰向天上飞掠而去。
契约在掌心绽放,天空中汇聚起乌云,时间溯行军的猎场比往日更加恐怖,无数混沌的裂缝被撕开。
咚,咚!
有巨大的可怖怪物在世界之外轰击世界壁垒,天空被撕裂出的每一个裂缝中都探出怪物的肢足。
祂们张牙舞爪,将不祥与混沌释放在这个世界内,试图偷窃世界自救的果实,在果实即将成熟的时刻将其从内部腐烂。
破限狐还差一步。
他要说服晓美焰和时修的狐之助融合,可他突然发现,手中的契约无效,因为晓美焰没有和他签订初步的契约。
他低下头,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少女秀气的面容冷漠的看向他,她唇瓣轻张:“嘭~”
嘭!
消音器吃下了大部分声音,破限狐捂着右眼后退,剧痛下他松开了晓美焰,这种凡铁武器按理说难以伤到他,但他不设防,又被直接打在了脆弱的眼球上,疼痛在所难免。
“呃啊啊啊啊啊!!!!”
人形怪物嘶吼,他捂着眼,许久缓不过来,就和审神者一样,噬时使也是时修方比较脆弱的军师定位,他们有一定的战斗力,本体却并不强大。
甚至因为祂们诞生噬时使的方式特殊,每一个噬时使诞生时的实力直接固定,挂钩他们原本世界的力量,所以面对命运之子晓美焰,曾经只是一个小世界气运配角出身的破限狐,被晓美焰打出了气运的暴击。
那一枪不只是晓美焰普普通通的攻击,还有世界借由晓美焰的枪声打出的反击。
晓美焰向下方坠落下去,她手中持握着那黑枪,枪口还冒着残余的热气,坠落的风将她的发吹的凌乱,下方早已是群魔乱舞的战斗。
勾吻来不及接住她,她正在奋力将试图入侵世界的怪物肢足一个一个抽回界外,但她一个人很有些捉襟见肘,一个裂缝被她填补后,就会撕裂出更多裂缝。
她来不及接住晓美焰。
晓美焰在坠落,没有人接住她。
她自己也没有力气,知道了若水欺骗她的真相的晓美焰很绝望,可晓美焰又没有力气去怨恨若水,因为若水欺骗了她,背叛了她,可也确确实实帮助了她。
帮了她什么?
帮她杀死了魔女之夜。
是啊,若水,其实没有欺骗她。
她做的一切都那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晓美焰更绝望了。
她很绝望,却不想变成魔女,不想就此结束一切,时间之盾想要运转,晓美焰想要用最后的力量,开启不存在于世界线上的第84次轮回。
可有人在呼唤她的姓名。
声音十分熟悉,柔软到能够撕裂她的绝望,让她灰暗的眸子,本能的亮起光。
“小焰!!”
晓美焰在坠落中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她看见了还没成为魔法少女的鹿目圆。
粉色的身影在怪物的战斗中穿梭奔跑,她跑向晓美焰,哪怕晓美焰在她眼里是一个奇怪的人,但这一路上林雨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晓美焰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那是无数次轮回也想重新见到她的人。
是她最亏欠的人。
最不该忘记的人。
是她许诺过无数次不会遗忘的人。
也是她一直失信的人。
“小焰!!”
她普通人的身躯当然接不住晓美焰,但她还是跑过去,伸出手,她高高举起手,想接住晓美焰,刀剑男士们将试图侵扰的时间溯行军全部杀在外,林雨从巴形的怀里跳下来,她手中纯白的灵魂宝石亮起耀眼黑光,鬼怪巫女踏着赤足,扔出了左臂上的两圈金环。
她送鹿目圆去接住晓美焰,也让晓美焰能和鹿目圆相拥。
“对不起…”
鹿目圆抱住晓美焰,她接住了晓美焰,她们相拥,失控的泪水争先恐后的跳出眼眶,比子弹更猛烈的砸在对方心头。
对不起…
她唯一对不起的人,是晓美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