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你去看看那小五子的情况如何。仔细观察他的呼吸、脉搏、面色,以及排泄物。一刻钟后,回来与我细说。”
孙思邈那云淡风轻的指令,如同在苟尚峰那本就饱受摧残的神经上,又狠狠地踩上了一万只穿着钉鞋的草泥马。
【排泄物?!】
苟尚峰感觉自己的五官瞬间皱在了一起,胃里那点刚刚消化下去的杂粮饼子和野菜汤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江倒海。
他下意识地就想捂住鼻子,但一接触到孙思邈那“你敢说个不字试试”的眼神,又只能硬生生地把这个动作给憋了回去。
【大佬!您是认真的吗?!我刚刚才从“生化武器”的袭击中勉强生还,身上那股味儿还没彻底散干净呢,您就让我再去观摩“案发现场”?!】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别人穿越都是金手指一开,美女小弟纳头就拜,我这穿越是来体验大唐原生态茅房一日游,外加兼职掏粪工吗?!】
他内心疯狂咆哮,脸上却还得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弟子领命,必不辱使命(才怪)”的虚伪笑容:“是,先生!小子这就去!一定仔细观察,认真记录!”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小五子兄弟啊!你可千万要争气一点,别再给我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了!我这小身板,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怀着这种极其悲壮和视死如归的心情,苟尚峰深吸一口气(然后立刻后悔了,因为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不可描述的“芬芳”),硬着头皮,朝着柴房里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肠道大解放”的小五子挪了过去。
柴房里的光线依旧昏暗,那股混合了皂角水、药草、汗臭以及……呃……“新鲜出炉”的排泄物的复杂气味,更是浓郁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几乎形成了实质性的“领域”,让苟尚峰感觉自己每呼吸一口,都在进行一场味觉和嗅觉的双重“渡劫”。
小五子此刻已经被人用干净的布巾擦拭干净,换上了一套半旧不新的干净衣裤,躺在铺着新干草的简易床铺上,似乎是睡着了。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那副面如死灰的濒死模样,已经明显好转了不少,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那管事胖子和几个伙计正守在旁边,看到苟尚峰进来,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同情和一丝。
【我靠!你们这帮家伙!刚才逃得比兔子还快,现在倒好,把这烂摊子全扔给我了是吧?!还有没有点同事情谊了?!】苟尚峰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们一番。
他走到小五子床边,先是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呼吸和脉搏(其实他根本摸不准脉),然后,才极其不情愿地、用一种即将奔赴刑场的悲壮表情,将目光投向了床边那个由伙计们刚刚清理出来的、还散发着“余温”的木桶。
木桶里,盛着小半桶不可名状之物。
苟尚峰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强忍着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恶心感,努力回忆着自己在现代医院里学到的那些关于观察排泄物的知识。
【颜色……性状……气味……量……】
【颜色……黄褐色……嗯,看起来还算正常?至少不是柏油样便或者陶土色便,应该没有明显的消化道出血或者梗阻性黄疸……】
【性状……稀糊状……这不废话吗!用那么多皂角水灌下去,不拉稀才怪了!里面好像还有些没消化完的食物残渣……和一些……呃……看起来像是某种红色小果子的皮?】
【气味……这个……这个我拒绝观察!打死我也不闻!】
【量……看起来不少……至少说明肠道蠕动功能还在,而且排毒效果应该还行?】
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默默分析,试图从这堆“证据”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以他这点半吊子水平,能看出来的东西极其有限。
就在他对着那桶“战略物资”愁眉苦脸、冥思苦想之际,柴房门口传来了孙思邈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何?可有所得?”
苟尚峰一个激灵,赶紧站直身体,努力让自己那因为强忍恶心而有些扭曲的表情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然后走到孙思邈面前,开始了他的“实习报告”。
“回先生,”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用一种平静客观的语气说道,“小子方才仔细观察了那小五子兄弟的……呃……排泄之物。”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总不能直接说“屎”吧?太不雅了。大佬会不会觉得我粗鄙?】
“其色呈黄褐,质地稀糊,内见少许未化物及疑似红色果皮之物。其量尚可。气味……呃……气味浓烈,恐有伤雅,小子未敢细闻。” 他巧妙地避开了对气味的描述。
孙思邈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尚能观其大概。断肠草之毒,多由口入,其毒性猛烈,易伤及脏腑气血。你那‘后窍排毒’之法,虽看似骇人,却也确实将部分未吸收之毒物排出,为后续救治争取了时机。观其排泄物,色泽尚可,未见明显血色或脓样,说明肠道损伤尚不严重。其中红色果皮,当为那断肠草之残余。量多而稀,乃皂角水通下之力,亦是好事,可将肠道积存之毒邪一并荡涤。”
他这番话,虽然依旧没有明确肯定苟尚峰那“妖法”的正确性,但字里行间,却也承认了其在特定情况下的有效性。
【大佬这是在夸我?!虽然夸得比较含蓄,而且还带着点嫌弃,但至少没骂我胡闹了!】苟尚峰心里一阵小小的激动。
【看来,我这“以毒攻毒”的思路,还是有点用的嘛!说不定以后我真能开创一个“大唐重口味急救流派”?】
“只是……” 孙思邈话锋一转,目光又落在了苟尚峰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那皂角水之用量,以及那般直接从后窍灌入之法,皆无章法可循,纯属臆测。若非此子命大,或皂角用量稍有差池,恐早已酿成大祸!日后切不可再如此鲁莽行事!”
【得,刚表扬一句,立刻就来个下马威。大佬您这pUA技术,真是炉火纯青啊!】苟尚峰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赶紧应道:“是是是!先生教训的是!小子知错了!下次一定三思而后行!”
【下次?下次打死我也不干这种“有味道”的活儿了!】
就在这时,柴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那个管事胖子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几个用油纸包着的药包。
“孙神医!孙神医!药抓回来了!镇上最大的药铺,掌柜的听说您老人家开的方子,亲自给配的药,一样都没少!”
孙思邈点了点头,接过药包,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对那管事胖子道:“速速将此药煎煮,分三次与那小五子服下。记住,需得文火慢煎,不可急躁。服药之后,若他能安然睡去,便无大碍了。”
“哎!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管事胖子连连应下,拿着药包就喜滋滋地出去了。
柴房里,只剩下孙思邈、苟尚峰,以及那个依旧在昏睡的小五子。
孙思邈看着床铺上那个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的年轻伙计,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对苟尚峰说道:
“你方才那番施为,虽不合医家常法,却也歪打正着,救了此子一命。可见医者之道,存乎一心,不可拘泥于古法,亦不可轻信于偏方。临证之际,当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以救死扶伤为第一要务。”
他这番话,语气平和,却似乎带着几分感慨和对苟尚峰那“歪门邪道”的某种程度的认可。
苟尚峰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佬这是在给我上思想政治课?还是在肯定我的“临床表现”?】
他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位药王大佬的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