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和陆泽远找到一个能容纳他们疲惫身躯的角落,分诊台的护士又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陆医生!苟医生!c区抢救床那边又来了个小病人,情况有点急,王老师让你们赶紧过去看看!”
“小病人?多小?怎么个急法?” 陆泽远有气无力地问道,他现在对“急”这个字已经有点ptSd了。
“三岁多点,家长说可能吞了什么东西,现在哭闹不止,流口水,好像还有点喘不上气!” 护士快速地说道。
吞了东西?!
小孩?!
苟尚峰和陆泽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小儿气道异物或者消化道异物,那可是可大可小,真要堵住了关键部位,分分钟能要命。
【我靠!刚送走一个菊花残的大哥,又来一个生死时速的小祖宗?!这急诊科是跟我八字不合还是怎么的?!】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朝着c区抢救床的方向跑去。
只见抢救床旁,一对年轻的父母急得团团转,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嚎啕大哭、满脸通红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边哭一边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喉咙,口水顺着嘴角不停地往下流,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小脸憋得有些发青。
“医生!医生!你们快看看我儿子,他刚才玩着玩着,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塞嘴里了,然后就开始哭,开始流口水,喘气也费劲了!” 年轻的母亲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道。
“别急!让我们先看看!” 苟尚峰立刻上前,他先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孩子的面色和呼吸情况,然后试图安抚道:“小朋友,不哭不哭,让叔叔看看你喉咙里是不是有东西卡住了,好不好?”
但那孩子此刻正处于极度的恐惧和不适中,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哭闹得更加厉害了。
陆泽远则在一旁快速地询问家长:“孩子大概是什么时候吞的东西?你们看到他吞的是什么吗?硬币?玩具零件?还是电池?” 他特意加重了“电池”两个字。
“就十几分钟前……” 父亲回忆道,脸上全是冷汗,“我们也没看清是什么,他手里拿着个小遥控器在玩,一转眼就这样了!那遥控器好像是少了个纽扣电池!”
纽扣电池?!
苟尚峰和陆泽远的心同时咯噔一下!
这玩意儿要是卡在食道或者气道里,那可比一般的异物要凶险得多。电池里的化学物质一旦泄漏,会对黏膜造成严重的化学性烧伤和腐蚀,甚至导致穿孔。
“快!立刻安排床旁胸腹连拍x光!看看异物位置和形态!” 陆泽远当机立断,对旁边的护士喊道。
同时,他转向苟尚峰:“苟兄,你负责安抚家属,再仔细问问孩子有没有其他不舒服,我去联系耳鼻喉科和消化内科急会诊!”
“好!”
苟尚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那因为熬夜和惊吓而有些发飘的声线听起来镇定一些。
他蹲下身,试图用更温和的方式与那哭闹不止的小男孩沟通,同时向他父母解释可能的危险性和接下来需要做的检查。
很快,床旁x光机被推了过来。在几个医护人员的合力安抚下,总算是给那小男孩拍了片子。
图像很快就显示在了屏幕上。
只见在孩子胸腔食管中上段的位置,赫然卡着一个圆形扁平的、具有金属密度影的小东西。从大小和形态上看,几乎可以肯定是纽扣电池。
【卧还真是纽扣电池,这下麻烦大了!】
苟尚峰看着那张x光片,感觉自己的头皮又开始发麻。
王老师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x光片,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严肃:
“立刻通知麻醉科和手术室,准备急诊内镜下异物取出术!耳鼻喉科和消化内科的医生谁先到谁先上!快!时间就是生命!这种腐蚀性异物,每多待一分钟,危险就增加一分!”
抢救室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联系科室、术前准备、和家属再次交代病情和手术风险……
苟尚峰和陆泽远又一次被卷入了与死神赛跑的漩涡中。
好在,耳鼻喉科的一位副主任医师很快就赶到了。
经过快速评估,决定立刻进行急诊食道镜检查并尝试取出异物。
小男孩被迅速送往了内镜室。
苟尚峰和陆泽远站在内镜室外,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器械碰撞声和医生护士低声交流的声音,感觉自己比在里面做手术还要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内镜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那位耳鼻喉科的副主任医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取出来了!” 他对等在门口的家长和王老师说道,“是纽扣电池没错,卡在食管第一狭窄处,周围黏膜已经有些红肿和轻微灼伤了,幸好送来得还算及时,没有造成穿孔。后续还需要观察几天,注意抗感染和保护食管黏膜。”
听到这话,孩子的父母顿时喜极而泣,抱着医生连声道谢。王老师也松了口气,赞许地拍了拍那位副主任的肩膀。
苟尚峰和陆泽远也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块千斤巨石,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又一个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虽然这次主要功劳不是我的】苟尚峰在心里默默地想,【不过,这种看着生命被挽救的感觉也挺好的】
他正这么想着,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重得像挂了两个秤砣,脑袋也开始发胀,只想立刻找个地方躺下,好好睡一觉。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和同样精疲力尽的陆泽远一起,回到了那间充满了泡面味的医生办公室。
陆泽远直接瘫倒在椅子上,连话都不想说了。
苟尚峰也感觉自己眼皮重得像挂了秤砣,他强撑着写完了刚才那个“纽扣电池小英雄”的(极其惊险的)急诊病历,然后便再也扛不住了。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把两张椅子拼在一起,蜷缩着躺了上去。
坚硬的椅面硌得他骨头疼,空气中弥漫的各种味道也让他阵阵反胃,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那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困意。
【睡……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急诊科那永不停歇的嘈杂声,还有陆泽远那带着浓重鼻音的鼾声……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将他拉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
……
再次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和扑面而来的黄土气息,以及孙思邈那张写满了“你又偷懒了”的严肃脸庞,瞬间将他拉回了残酷的(另一个)现实。
他正躺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官道旁,身上盖着他那件破旧的粗布外衫。
孙思邈则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卷竹简,正用一种“我看你还能睡到什么时候”的眼神盯着他。
【我靠!又穿回来了?!不是吧?!我才刚躺下不到五分钟啊!】
苟尚峰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他在现代医院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找个机会眯一会儿,结果直接被强制遣返回大唐继续劳改。
【这穿越bUG是跟我有仇吗?!专门挑我最累的时候搞事情?!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了?!】
“醒了?” 孙思邈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日上三竿,你倒是睡得安稳。”
苟尚峰一个激灵,赶紧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憨厚又带着几分愧疚的笑容:“先生,小子昨夜研习先生教诲,思虑过甚,故而有些困乏。”
他这话说的自己都脸红。
昨夜他光顾着和陆泽远一起处理那些奇葩病人和抢救了,哪有时间研习什么教诲。
孙思邈显然也不信他这套鬼话,只是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偷懒耍滑之上!罢了,起来用了干粮,继续赶路!莫要忘了,十日之期,已过其三!你那药材辨识的功课,若是再无长进,休怪老朽不讲情面!”
【十日之期已过其三?!我感觉我才刚开始认草药啊!】
苟尚峰内心哀嚎,但嘴上却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称是,接过孙思邈递过来的、依旧是硬得能当板砖使的杂粮饼子,味同嚼蜡地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