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透毒液的轻纱,死死缠绕着山谷每一寸土地。石破天半揽着侍剑的腰肢,指腹能清晰触到她后背渗出的冷汗,混着干涸的血迹,在掌心凝成硬块。方才与巨蟒缠斗时,她为替自己挡下那记致命甩尾,肋骨折断的脆响仿佛还在耳畔回荡。此刻两人拖着伤腿,在满地尖利的碎石上艰难挪动,每一步都扯动着浑身伤口,石破天的星陨铁剑早已卷了刃,剑身上蜿蜒的裂纹像极了侍剑苍白面容上的血丝。
远处那座宫殿在雾霭中若隐若现,飞檐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的声响似孩童的嬉笑,又似老者的叹息,空灵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侍剑突然拽住他衣袖,指尖冷得像块寒冰:“少庄主,你听。” 她脖颈处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在铜铃的嗡鸣里,锁链拖动的声响从地底深处传来,沉闷而规律,像是无数冤魂正被拖入地狱。石破天握紧剑柄,掌心的星图印记烫得发疼,顺着经脉窜起的热流与周身的寒意交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下行,腐叶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石壁渗出的水珠裹着暗红黏液,滴在脖颈间,如同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啃噬皮肤。转过弯的刹那,一座三丈高的石门横亘眼前,符文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幽蓝微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石门两侧的石俑裂痕中长出漆黑苔藓,巨斧刃口凝结的暗红物质,不知是干涸的血迹还是某种矿物。
当石破天的手掌贴上石门,星图印记突然迸发强光,符文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石门缓缓开启的吱呀声里,一股尘封千年的气息扑面而来,石破天鼻腔瞬间充斥着泥土的腥甜、腐肉的酸臭,还有某种类似铁锈的金属味。侍剑举起火把的手剧烈颤抖,跳动的火苗照亮满地骸骨 —— 有的修士保持着结印姿势,指骨扭曲得如同枯枝;有的重甲武士头盔凹陷,脑浆干涸在面甲缝隙里。
“这些人......” 侍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火把照亮她煞白的脸,“好像都是修仙者。” 她蹲下身时牵动肋骨折断处,闷哼一声,捡起的玉简表面裂痕纵横,符文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像是某种濒死生物的呼吸。石破天凑近细看,玉简上的符号与《易经神功》开篇的星图纹路如出一辙,心脏猛地撞击胸腔,震得耳膜生疼。他突然想起儿时总在梦中见到的星空,此刻竟与这些符文完美重叠。
穿过骸骨堆时,石破天踢到个锈蚀的铃铛,清脆声响惊起墙缝里蛰伏的黑影。数十只通体漆黑的甲虫蜂拥而出,甲壳泛着金属光泽,口器开合间滴落绿色黏液,所过之处,骸骨瞬间化为脓水。侍剑强忍着剧痛甩出冰棱短剑,剑气所及之处,甲虫被冻成冰晶,却在落地瞬间碎裂成齑粉。
祭坛中央的石碑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古朴文字间嵌着细碎的星砂,在火把照耀下流转着神秘光芒。石破天逐字辨认碑文,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打湿了早已破烂的衣衫。当看到 “星陨仙族” 四字时,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 —— 老帮主握着他的手,在《易经神功》扉页按下那个星图血印,嘴角带着欣慰又遗憾的笑容。
“少庄主,上面写了什么?” 侍剑见他脸色惨白如纸,伸手想扶却又怕碰到伤口,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
石破天吞咽着发苦的唾沫,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千年前,星陨仙族能沟通天地,掌星辰之力......”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守护世间安宁,却遭其他门派嫉妒。一场阴谋过后,家族被屠尽......”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剧烈震动,幽蓝光芒从地砖缝隙喷涌而出,无数幻影自光芒中凝结。
那些幻影身着流云纹长袍,法器上流转的光芒与石破天掌心印记如出一辙。为首的老者虚影踏出一步,石破天只觉一股无形压力如山岳般压下,膝盖几乎要跪地。“吾族血脉,你终于来了。” 老者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带着跨越千年的沧桑与欣慰,“当年他们用禁术召唤域外邪物,我们拼死将其封印在这遗迹之下......”
石破天只觉脑袋要被信息量撑裂,玄冥阁的黑莲劲、天璇阁的星轨术,此刻都与碑文记载的禁术对上了号。他刚要开口询问,地底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祭坛地砖寸寸龟裂,黑雾从裂缝中翻涌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不好!封印松动了!” 老者虚影变得透明,“玄冥阁那群贼子妄图唤醒邪物!你快走!带着《易经神功》找到‘星陨七枢’,唯有集齐......” 话音戛然而止,所有幻影被吸入地底,只留下石破天和侍剑在剧烈摇晃的祭坛上。
石门关闭的轰鸣声中,侍剑拽着石破天后退,却被突然伸出的骸骨缠住脚踝。石破天挥剑斩断腐骨,剑风带起的气流掀开角落蛛网,露出壁画上那个手持星图的少年 —— 画像面容竟与他有七分相似。壁画角落的按钮布满铜绿,他按下的瞬间,整面墙壁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狭窄通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石壁上渗出的液体腐蚀着两人的衣衫。石破天走在前方,每一步都用剑试探地面,身后传来侍剑压抑的喘息声。当看到前方的光亮时,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却在踏出通道的刹那僵住 —— 阳光照耀的山谷中,数十面黑莲旗猎猎作响,玄冥阁阁主正把玩着星陨铁剑的断刃,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狞笑。
“石公子,别来无恙啊。” 阁主的声音混着黑莲劲,震得石破天耳膜生疼,“你以为能逃出升天?那遗迹本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棺材。” 他身后,天璇阁长老转动星轨尺,尺端光芒与石破天掌心印记遥相呼应。
侍剑挡在石破天身前,冰棱短剑直指众人:“少庄主,我护你先走!” 她的声音虽坚定,颤抖的剑尖却暴露了虚弱。石破天握紧她冰凉的手,望着四周逐渐合围的敌人,星图印记在愤怒中暴涨,照亮了他眼底燃烧的仇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命运早已与这千年恩怨紧紧缠绕,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