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东方倾心的意识游离在无边的黑暗中。
东方倾心眼皮微微跳动,尝试了许多次,他终于艰难的睁开一条缝。
刺眼的光芒照进来,但他却连抬手去遮住的力气都没有。
“东方倾心?!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东方倾心感觉有个手枕在了自己后颈后面,然后那手又帮着他缓慢坐起上半身。
东方倾心定了定神,无力的酸胀感遍布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他几乎动不了。
他完全睁开眼睛,尝试举起自己的手。
“一时半会儿动不了的,你都躺了快一个月……”
陈秋水站到病床前,好让脑袋都转不了的东方倾心能够看见自己。
东方倾心微微张嘴,他想说话,却只能轻轻呜呜几声。
“别担心,你没瘫痪,也没哑巴,只是躺的太久了需要康复运动。”
东方倾心轻轻点头。
好几个小时后,在几个护士的帮助下,他终于稍微取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只是取回少部分。
所以当他尝试下床的时候,直接整个人瘫倒在地。
陈秋水又把他扶回病床:
“都说了你一时半会动不了。”
东方倾心努力呼吸着,他艰难的张开嘴:
“弟弟……”
“你是说东方誓言吗?他很好,暂时在我爸那。”
陈秋水说,他看着东方倾心,后者轻轻点头,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坐在病床上微微低头,无神的双眼注视着某处。
……
次日,当陈秋水再次来到东方倾心的病房时,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走路时仍然会摇摇晃晃,但至少不会被风轻易吹倒了。
陈秋水坐在东方倾心旁边,后者坐在床头,歪着身子脑袋抵在白色的墙壁上,面对着窗外的艳阳高照,脸色病态的白。
“你……感觉怎么样?”陈秋水问,他眼睛时不时瞟向旁边的东方倾心。
东方倾心轻轻点头,他仍然望着窗外,眼皮艰难的抬起。
“饿了没?”
东方倾心轻轻摇头。
“要不还是吃点东西吧,这一个月你可都是一直吊的药水……”
东方倾心还是摇头。
陈秋水也不再说话了,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实际上,他又有很多话想说。
他轻轻叹气,和东方倾心一起看着窗外。
“我想出去看看……”
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感情,也许是因为几乎就快要听不见。
陈秋水转过头:
“你如果能走的话,那就出去看看吧……”
东方倾心点点头,他跟着陈秋水走出病房。
……
外边阳光明媚,冬日的暖洋洒在大地,也照耀在东方倾心身上,但却没有给他苍白的皮肤添加几分血色。
陈秋水跟在他后面,他望着东方的背影,眼神微动。
东方倾心好像脆弱了许多,他颤颤巍巍的走着向前,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一个月过去,他的头发也长了许多,没有修剪但却并不乱,覆盖住了他的后颈让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个病入膏肓的女生。
二人走在沿海公路旁的人行道上,清新的海风吹过,一个月前黑云压城的时刻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个月前……你昏迷之后,舰队出发了,因为超凡生物已经无法突破外边界,所以汉斯他们只花了几天的时间就消灭了残余在星璇的超凡生物……他们已经回来了……”
陈秋水观察着东方倾心的表情,他避重就轻,躲避着那四个字。
“哦……”
东方倾心点点头,他轻飘飘的回应。
走累了,东方倾心坐在了路边的长凳上,他微微弓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尽量抬起头。
“你想吃点什么吗?”
陈秋水问,他环视四周,因为今天很暖和,这条步行街人来人往,各种食物的香气从店铺里飘出来。
东方倾心摇摇头,他望着面前的人来人往,疲惫的呼吸。
面前几个人路过,他们的聊天话题吸引了陈秋水注意:
“听说了吗?那个东方尚阳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怪不得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止心理变态,听说他们东方家还利用他们的身份地位垄断了全部的地下灰色产业链用来牟取暴利,什么器官贩卖啊,桃色交易,赌博之类的,你能想到的他们都做过……”
“不止不止,传闻执法者同盟在东方尚阳家里发现了被囚禁的未成年人,男女都有,浑身光溜溜一个月之前才被解救出来,你应该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吧。”
“真是个恶心的混蛋……”
漫不经心的闲聊从二人面前飘过,然后远去。
陈秋水咬牙怒视着那几个人的背影,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扯淡的谣言都会有人信。
深深呼出一口气,陈秋水忍住了冲上去和那几人对峙的想法。
他拉起东方倾心的手,软绵绵的很轻易就被从长凳上拉起身。
“这里太凉了,对你身体不好,我们还是先回去,等你身体好些了在出来逛。”
陈秋水拉着东方倾心穿梭在人群中,后面的东方倾心没有反抗,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样被陈秋水拉着向前。
……
夜晚,东方倾心早早的就躺下了床,但没有睡。
他侧躺着,被子被他高高拉起,只露出了他的半个脑袋。
“那些白痴的话没有必要太在意。”
陈秋水说,他身体靠在墙上,背对着窗户,面对着侧躺着的东方倾心。
东方倾心的视线在外边的月亮上,淡淡的银色月光撒进他的瞳孔,激不起一点情绪的波浪。
他一直不说话,可能是很困难,也可能是不想说。
陈秋水眼色纠结:
“也该说正事了,虽然对你们来说很残酷,但迟早会面对。”
“嗯…………”
轻轻的一声从东方倾心鼻腔中飘出,代表着他在听。
陈秋水视线偏开:
“我长话短说,你和你弟弟的处理结果早就出来了,法院决定剥夺你们大部分的权利以及东方家的所有财产……还有差不多一个月,这项判决就会开始执行,到时候我们也不能再帮助你……”
他蹲下来,手扶在床的边缘,眼睛注视着侧躺着的东方倾心,距离不过相距二三十厘米。
陈秋水挡住东方倾心看着月亮的眼睛,但东方倾心不为所动,他的双眼依旧无光,陈秋水现在才知道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外边,而是一直在发呆。
“到时候你和你弟弟真的只能流浪街头了。”
陈秋水说,东方倾心还是不说话。
“但是我有一个办法,我已经和我爸爸讨论过了,只需要你动动嘴皮子,其它的事交给我,你和你弟弟依然可以保留那些财产,你们也不会被剥夺任何权利。”
病房里只有陈秋水的声音,每当他说完,寂静就会接踵而至。
许久,东方倾心轻轻点头。
“好……”陈秋水说,一直看着东方倾心的目光在此刻移开,他的声音也小下去许多:
“对你们下达的判决不是某一个人判决的,由于这个事情性质实在前所未有,所以这个判决是由上千名联邦议员投票表决的……他们在你昏迷的时间内开过一次会,下达了这个判决,但是这个判决是有希望被撤回的,只要你能够改变那些议员对你的看法就可以改变。”
陈秋水咬紧牙关,他鼓起勇气眼睛与东方对上,相距不过十厘米:
“你要在那些议员面前指控东方尚阳。”
东方倾心无光的双眼因这句话有了一点点变化,不过片刻之后就消失不见。
陈秋水缓缓叹气,他继续说:“我会帮你把那些议员请来的,你好好想想吧,时间不多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关上灯,又轻轻关上了门。
——
过程不是那么顺利,之后的几天东方倾心还是和失了魂一样一言不发,无论陈秋水如何劝解,他都不会说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判决下达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几天,陈秋水也越来越焦虑。
“东方倾心!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陈秋水站在和往常一样木讷坐在床头的东方倾心面前大声质问道:
“你知不知道再过二十几天你就要沦落到去街上捡垃圾吃的地步了!到时候路边的狗看你不顺眼都能踹你两脚!”
他愤怒不已,手握着东方倾心两侧肩膀前后摇晃着却又不敢太用力。
东方倾心轻轻别过脑袋,眼帘似乎永远低垂着。
“有这么困难吗……”陈秋水咬着牙缝,他低下头:“你只要照着我给你的台词在那些人面前表演一下就可以了……”
“至少也为了你弟弟吧……”
陈秋水手仍然握着东方倾心肩膀,他低着头,只能看见东方倾心瘦小的手。
“大概……有多少议员会来?”
东方倾心久违的声音传到了陈秋水耳中,空灵的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陈秋水抬起头,对上了东方倾心的目光:
“二十几天的时间,我大概能叫五百多个。”
“能不能,再多一些?”东方倾心小声问:“最好一千多个全部来齐,来的人越多越好……”
“只要你肯,那我就可以。”
陈秋水如释重负的笑了,他松开握着东方倾心肩膀的手,正打算站起身来,一阵凉凉的柔软忽然轻轻靠过来。
东方倾心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肩膀:
“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
——
只有二十几天的时间,想要召集到一千多人难如登天,平均算下来,每天要拜访四五十个人。
而这拜访也只是放下身段的祈求,如果不是因为陈举中,那些议员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身上。
深夜,陈秋水又成功拦到了一个参议员。
“干嘛这么拼命呢,恕我直言,陈秋水小少爷,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和东方尚阳那两个孩子切割所有关系,而不是来骚扰我们。”
议员冷冷看着陈秋水,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冰凉。
陈秋水低下头:“拜托您了,请你一定要来参加……到时候我爸爸也会到现场的……”
议员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会去的。”
他转过身,也不再去听身后陈秋水的道谢。
陈秋水马不停蹄的去寻找下一个参议员……
一晃二十几天的时间过去,陈秋水每天精疲力尽的终于成功邀请到了一千多名参议员,当然,只靠他是肯定做不到的,在这个过程中,陈举中出了很多力。
到了二次会审那天,甚至连第一次会审没来的汉斯都来了,而这也是陈举中努力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