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卡尔微微颔首，似乎对噬嗥王此刻的状态颇为满意。“莫甘娜摧毁饕餮军团，其行径确属背叛，罪无可恕。”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然而，她身上的变化，她所掌握的、能扰动时间流的力量，以及她与地球异常之间的关联……
其研究价值，目前远大于惩罚她的必要性。更何况……”
卡尔兜帽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她的‘命途’，在大时钟的推演中，出现了一些……有趣的悖论。”
随着卡尔的话语，他面前的虚空再次波动。
属于莫甘娜的数据模型被构建出来，无数代表她过去行为、能量特征、基因序列、因果牵连的线条交织成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立体网络。
然而，就在大时钟的推演进程试图触及莫甘娜“未来”的节点时，异变再现！
代表莫甘娜未来可能性的线条，并未像正常推演那样，随着凯莎降临地球的“大事件”而收束、黯淡、最终导向“被神圣凯莎审判消灭”这个最高概率的终点，他原本的布局期望。
相反，那些线条在接近某个关键节点，对应现实中莫甘娜使用阿戈摩托之眼进行时间回溯时，猛地发生了剧烈的分叉!!！
一条微弱黯淡，指向毁灭。
而另一条……却骤然变得无比粗壮、明亮!!，
充满了旺盛的、近乎悖论的“生机”与“可能性”，一路延伸向迷雾重重的未来！
更诡异的是，这条“生”的线，其源头似乎并非来自莫甘娜自身，而是……缠绕着一些来自地球方向的、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淡金色的因果丝线!!！
“看，”
卡尔指向那条异常粗壮的“生”线，“我早已终止与她的合作，理论上，她失去了来自冥河的一切支持，在神圣凯莎的绝对力量面前，她本应毫无胜算，命途断绝。
但大时钟的计算结果显示，她的命途不仅没有终结，反而……诡异地‘昌盛’起来。
仿佛有某种更高维度的‘修正力’，在强行扭转她既定的‘死亡’结局，为她开辟了一条……本不该存在的‘生路’。”
他收回目光，看向噬嗥王：“这种悖论，这种对既定因果律的强行扭曲，本身就指向了地球异常的核心秘密。
我需要一双眼睛，替我近距离地、深入地观察地球，观察莫甘娜，观察那个杂货铺，观察那里发生的一切细微变化。”
噬嗥王的核心处理器冷静地分析着指令：“目标：地球。任务性质：渗透观察。行动准则：避免冲突，保持隐匿。”
“不。”
卡尔轻轻摇头，手中的鹅毛笔在虚空中优雅地画了一个代表“和平”的古老神河符号。“这一次，你要换一种身份去。”
噬嗥王的电子眼似乎闪烁了一下，表示疑问。
“以冥河文明使者的身份，带着‘善意’与‘歉意’前往地球。”卡尔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向地球的新生势力雄兵连表达冥河对之前饕餮入侵行为的遗憾，释放和平的信号。同时……”
卡尔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为莫甘娜女王，准备一份‘赔罪’之礼。”
“什……什么？”
噬嗥王那刚刚被强制冷静的处理器，似乎也因为这匪夷所思的指令而卡顿了一下。即便情感模块被隔离，纯粹的逻辑也让他无法理解。
给毁灭了大半个饕餮军团的仇敌……赔罪？还要送礼？
“我神卡尔，逻辑分析：此指令与目标莫甘娜的敌对行为存在严重冲突。
执行此指令，可能导致我方尊严受损，并在已知宇宙释放错误信号，解读为冥河向恶魔势力屈服。”噬嗥王的机械音平稳地陈述着逻辑冲突。
“尊严？屈服？”
卡尔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探索终极虚空的奥秘面前，这些世俗的、基于低级生物情感衍生的概念，毫无价值。
噬嗥，你的逻辑库需要更新了。记住，你的核心任务，是观察、记录、传回地球的一切异常信息，尤其是关于时间扰动和那个‘杂货铺’的。
与莫甘娜的‘和解’，只是让你能更接近风暴中心，而不被立刻撕碎的必要伪装。至于礼物……”
卡尔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空灵而冰冷。
“一份能让她……更加‘活跃’地吸引神圣凯莎注意力的‘小礼物’，不是很好吗？让两只猛兽在笼中争斗，观察者才能获得最清晰的视野。”
噬嗥王的电子眼快速闪烁，进行着庞大的逻辑推演。
最终，核心指令压倒了一切质疑：
“逻辑冲突解除。最高指令优先级：执行我神卡尔意志。
理解：和平使者身份为伪装，核心目标为情报收集。赔罪礼物为战略工具。
指令确认：以冥河使者身份，携带赔罪礼物，前往地球。”
“明智的选择。”
卡尔微微颔首。他放下手中的鹅毛笔，双手在身前虚合。一股深邃、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能量开始在他掌心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不断塌缩的黑暗漩涡——那是纯粹的虚空能量！
“靠近，噬嗥。接受这份力量，它将是你完成任务、在风暴中生存的保障。”
卡尔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噬嗥王仅存的机械眼中，那暗红色的光芒瞬间被一种名为“渴望”的纯粹逻辑指令点亮。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拖着残破的机体，一步一步走向卡尔掌心那团令人心悸的黑暗漩涡。
他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着超越他理解的、足以颠覆物质宇宙规则的伟力！
就在噬嗥王距离那虚空漩涡仅有一步之遥时，异变突生！
嗡——！
卡尔身侧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荡漾。一道清晰的暗通讯请求，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直接穿透了死歌书院的层层空间封锁，精准地链接到卡尔的精神层面。
请求者的身份标识符清晰无比——
一个妖异舞动的恶魔双翼图腾，正是莫甘娜！
卡尔的动作微微一顿，掌心的虚空漩涡稳定下来，但并未消散。他意念微动，接受了通讯。
唰！
一道栩栩如生的全息投影瞬间在卡尔面前凝聚成型。
投影中，莫甘娜慵懒地斜倚在一张由暗色金属构筑的华丽王座之上。
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深紫色紧身皮甲，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那里不再是以往烟熏妆衬托的妖媚紫瞳，而是覆盖着一个造型精巧、边缘镶嵌着暗夙银荆棘、中心透出幽幽红光的……
黑色眼罩!!！
独眼的女王非但没有折损半分气势，反而平添了一种危险、神秘、历经劫难后的凌厉与霸道！
她交叠着修长的双腿，黑色高跟长靴的鞋尖有节奏地轻轻点着，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
“哟，卡尔。”
莫甘娜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戏谑，但独眼凝视过来时，那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匕首，锐利得能刺穿灵魂，
“听说我家的‘小宠物’不小心把你家的看门狗军团给啃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呢。”
她嘴上说着抱歉，语气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幸灾乐祸。
卡尔看着莫甘娜的独眼造型，兜帽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挑动了一下。
他优雅地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古老礼节，宽大的黑色斗篷垂落，姿态放得极低。
“莫甘娜女王。”
卡尔的声音平静依旧，听不出丝毫被嘲讽的怒意，“饕餮军团擅自违背我与女王您的约定，试图染指地球，其行径本就僭越。
女王出手惩戒，清理门户，实属应当。卡尔……并无异议。”
他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目光平静地迎上莫甘娜那只充满压迫感的独眼。
莫甘娜似乎对卡尔如此干脆的“认怂”也感到一丝意外，但随即被更大的兴趣取代。她那只戴着黑色眼罩的左眼位置，似乎有红光微微一闪，尽管被眼罩遮掩。
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猎手审视新奇猎物的玩味。
“哦？没异议？”
莫甘娜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弧度，“卡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该不会是在憋着什么坏水，想着怎么阴女王我吧？”
“女王多虑了。”
卡尔的声音波澜不惊，“只是基于当前局势的理性判断。神圣凯莎已降临地球，她的目标，是女王您。”
“哼！凯莎那个碧池！”
莫甘娜冷哼一声，独眼中寒光暴涨，王座扶手被她手指捏得微微作响，“她以为吃定我了？做梦！”
一股强大而诡异的能量波动，混杂着时间残留的奇异韵律，透过投影隐隐传来。
“女王似乎……有所不同了。”
卡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异常波动，意有所指地说道，“看来女王在地球，收获颇丰。”
“嘿嘿！”
莫甘娜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疯狂和一种赌徒赢下重注后的兴奋，“不过是给未来……下了点小注！赌注嘛……”
她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覆盖着黑色眼罩的左眼位置，动作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
“一只眼睛而已！换来的东西……绝对值回票价！卡尔，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把？”
卡尔兜帽下的目光微微闪烁：“女王的意思是？”
“凯莎那个老碧池，可不仅仅想灭了我！”
莫甘娜的声音冷冽下来，“她对你的‘终极恐惧’理论，对你的虚空研究，早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你躲在冥河，缩在你这龟壳一样的书院里，她暂时找不到把柄动你罢了！
你以为她灭了女王我之后，下一个会放过谁？别忘了，你门外还蹲着个小丫头片子（天使炙心）盯着你呢！”
莫甘娜的身体彻底前倾，独眼死死盯着卡尔，语气充满了蛊惑和不容置疑：“我们联手！就在地球！把凯莎那个自以为是的碧池……永远留在那里！
如何？事成之后，你要你的虚空，女王我要我的自由！井水不犯河水！”
死歌书院陷入短暂的寂静。
卡尔沉默着，似乎在权衡。
他身后的老仆人，掘墓者约里克，一直佝偻着背，如同没有生命的石雕，此刻浑浊的眼珠却微微转动了一下，瞥了一眼莫甘娜的投影，又迅速垂下。
片刻后，卡尔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凯莎女王的存在，确实阻碍了对终极虚空真理的探索。她的正义秩序，是蒙蔽宇宙真相的尘埃。合作……可以。”
“哈哈！痛快！”
莫甘娜大笑起来，独眼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光芒，“那就这么说定了！具体的‘剧本’，女王我稍后会发给你！
卡尔，准备好你的‘剧本杀道具’吧！
这一次，我们要给凯莎演一出……让她永生难忘的大戏！”话音落下，莫甘娜的投影闪烁了几下，如同信号不良般扭曲，随即彻底消散。
投影消失后，死歌书院恢复了死寂。
只有卡尔掌心那团虚空能量漩涡还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幽暗。
“主人，”
一直沉默的掘墓者约里克，用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缓缓开口，“莫甘娜……她变了。不仅仅是失去了一只眼睛。
她的气息……很怪。像是……被什么东西‘缝合’过，又像是……沾染了不属于她的‘时间尘埃’。”
“嗯。”
卡尔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莫甘娜投影消失的地方，兜帽下的眼神深邃如渊。
“她变强了。不是神体升级那种能量的堆砌。
是更深层、更本质的……一种蜕变。
一种……源自‘时间’本身的‘馈赠’？或者说……‘污染’？”
他低声自语，最后几个字带着冰冷的探究。“地球……‘有家杂货铺’……时间流的扰动源……我越来越期待了。”
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静静侍立在旁的噬嗥王。
“开始吧，噬嗥。接受虚空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