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透口气。\"
沈云潇丢下这句话,没理会大建错愕的眼神,径直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八月的晚风裹着青草香拂过面颊,却冲不散他胸腔里翻涌的恶心。
知青点西侧的女宿舍还亮着煤油灯,隐约传来圆脸姑娘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沈云潇从军绿色挎包里摸出父亲特意让他带着的大前门香烟,指尖在烟盒上敲了敲,突然调转方向朝大队部走去。
蒋文明正在煤油灯下拨弄算盘珠子,铜烟锅搁在搪瓷缸沿上冒着袅袅青烟。
见沈云潇进来,他眼皮都没抬:\"沈同志有事?\"
\"蒋书记,我想换个住处。\"沈云潇拿出半包大前门,轻轻放在算盘旁边,\"听说村里有空房的人家?\"
烟丝燃烧的红光在昏暗的室内忽明忽暗。
蒋文明吐着烟圈,目光在那包印着天安门图案的香烟上打了个转:\"要说空房...村尾秦家倒是独门独户...\"
\"就那家。\"沈云潇又掏出两张工业券压在烟盒上。
券纸崭新的边角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蒋文明的算盘珠子啪地响了一声:\"那家就剩个丫头了。她娘改嫁过来难产死了,后爹娶的续弦又犯事儿进去了,现在家里就她一个。\"
他压低声音,\"丫头性子孤拐,但屋里收拾得倒是干净。\"
不喜跟人交际正合了沈云潇的意,他当即便拍板定了下来:“那就麻烦蒋书记帮忙说一声。”
蒋文明笑眯眯地收起烟和工业券,“行,咱这就去跟她说,沈同志放心,事儿包在我身上。”
月光像掺了水的牛奶,稀薄地泼洒在乡间土路上。
越往村尾走,茅草房越稀疏。
秦家小院孤零零立在山脚,篱笆扎得比别家都密,晾衣绳上飘着件打满补丁却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秦丫头!来贵客了!\"蒋文明扯着嗓子喊。
木板门吱呀一声,走出来个瘦瘦矮矮的姑娘,看个子不到一米六。
月光下她像根青竹似的立着,额发有些凌乱,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沈云潇突然认出这就是打谷场上那个冷眼打量他的姑娘,当时她身边还站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两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的。
最主要的是,这姑娘看着他的眼神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羞,反而很是平淡。
此时,再看到她,沈云潇悄悄松了口气。
这姑娘应该对他没有什么想法,这自然再好不过了。
\"沈同志要借住?\"
秦楚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沈云潇。
这新来的知青不讲究男女大防了?竟敢搬来和她一个姑娘同住。
蒋文明搓着手解释:\"沈同志是沪市来的知识青年...\"
\"每月三块钱。\"沈云潇突然出声,声音像山涧里冻着的冰。
秦楚抬眸瞥了他一眼。
沈云潇整个人都透着冷意,声音清冷,面容冷峻,气质更是冷若冰霜,活脱脱一朵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倒是有点意思……
二号小弟预备役这不就来了嘛。
秦楚黑沉沉的眼珠转了转,突然转身往屋里走:\"进来看看再说。\"
沈云潇跟着迈进门槛,一股混合着草药和柴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霖渊已经将整个屋子彻底翻修,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不过主屋那间房秦楚嫌王翠花他们住过,晦气,便没有搬进去住。
她仍假装住在柴房里,其实每天都住在灵泉空间,睡着柔软舒适的席梦思大床。
秦楚指着主屋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这间。\"
沈云潇迈步进屋,四下里扫了几眼。
屋里拾掇得利利索索,被褥都是崭新的,窗户房梁都有翻新过的痕迹,里面也没有半点异味。
他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住处。
蒋文明见事情办妥,笑呵呵地跟两人道了别,便离开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出问题,答案很简单——该担心的应该是沈云潇才对。
毕竟以沈云潇的条件,大把姑娘上赶着追求,而他明显对村里姑娘没兴趣,所以蒋文明根本不担心。
如今这年头,男女大防早就不像从前那么严苛了。
村里人为了留住那些城里来的知青,年轻的男男女女平日里没少献殷勤,也没见谁出来说三道四。
蒋文明前脚刚走,沈云潇就从兜里摸出三块钱递给秦楚。
秦楚接过来,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只撂下一句\"行李自个儿搬,钥匙在门框上\",便转身回了柴房——如今改叫西厢房了。
沈云潇恰好需要秦楚这份冷淡,心底不由对她添了几分好感。
第二天大清早,叶霖渊提着早饭往秦楚家走,刚到门口就撞见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
仔细一瞅,这不就是昨儿个刚到村里,就惹得大姑娘小媳妇们直往打谷场跑的那个男知青么!
叶霖渊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天都要塌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楚妹家?
他和楚妹是什么关系?
楚妹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