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雾未散时,天鸿疗养中心的轮廓已在青鸾山麓若隐若现。
整个疗养中心占地面积广阔,三面环山,一面临湖,远离城市喧嚣,环境十分清幽。
米白色的中心主楼矗立在半山腰,采用新古典主义设计,气派而不失典雅。十二根罗马柱撑起弧形门廊,穹顶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喷泉池中央的希波克拉底雕像手持蛇杖,水流从蛇口潺潺涌出,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申早的轮椅碾过浅灰大理石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大堂挑高九米,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落在她苍白的指尖。智能导诊机器人静立一旁,电子眼随着她的移动微微转动。墙上的肖像油画里,罗家历代掌权者的目光如影随形——最中央的赵天岚画像,荆棘玫瑰胸针在画布上泛着诡异的蓝光。
“boSS,铂金私享疗愈官邸在A栋顶层。”
胡天推着轮椅穿过玻璃连廊,水晶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昂贵的韵律上。
他微微侧身,语调恭敬而流畅:“铂金私享疗愈官邸,每间套房200㎡起,配备瑞士全身扫描监测系统、24小时医疗团队待命,以及人工智能健康管家。目前,这是本省最顶级的疗愈空间。”
申早神色平静,只淡淡应了一句:“不错。”
胡天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董事长生前很喜欢这里……她一向注重保养。”话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收住,小心翼翼地瞥了申早一眼,随即话锋一转,语气轻快起来:
“对了boSS,您以后可以常来体验新项目。邵院长说,下个月会引进国际顶尖的‘水下坐禅舱’,据说是结合流体力学康复原理设计的,恒温36.5c,模拟羊水环境——听着就很有意思。”
申早没接话,目光沉静地望向远处。
她在罗氏集团的资料里看过,这座疗养中心是赵天岚筹划十年的心血,直到前年才竣工。如今,它已是罗氏最核心的资产之一。
祖母倾尽心力打造这里,或许是想给自己留一处完美的休憩之所。只可惜,她终究没能真正享受。
落地窗外,晨雾如纱,一边是葳蕤的药用植物园,枝叶舒展;另一边,薰衣草田绵延至湖畔,淡紫色的花浪在朦胧的光晕中摇曳,静谧而温柔,仿佛能抚平所有躁动的心绪。
申早收回视线,声音低沉:“这次来,没惊动任何人吧?”
胡天立刻压低嗓音,保证道:“您放心,绝对没人认出您。”他又拢了拢申早头上的帽子。
为了遮人耳目,申早今天戴了口罩和帽子,身上穿的是大大的疗养中心病号服。
小四几人沉默地跟在后方,脚步放得极轻,像是融入了空气里。
他们今日的装束与往日不同——没有肃杀的保镖制服,取而代之的是低调的便装,乍一看,不过是寻常的随行人员。
胡天忽然侧过身,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压低声音道:“虽然来得急,但该备的,一样没落下。”
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嘴角微微扬起,像是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小四手里拎着一只特制医疗箱,表面看平平无奇,可底部暗藏的微型探测设备,才是此行的关键。
小六的指尖在平板上无声滑动,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刷新,走廊内每一道电子信号——监控探头、门禁系统、甚至是无线频段——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七则扮作随行护士,齐肩短发束起,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看起来很温柔的眼睛。
穿过玻璃长廊,迎面走来一位护士,笑容温婉,声音柔和:“几位请随我来。”
胡天立刻换上热络的语气,和她寒暄几句,对方便领着众人转向另一侧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宽敞的电梯间。走廊两边有许多的房间,抗菌橡木地板吸收了所有脚步声。
每经过一扇门,申早都能闻到不同的气味——苦橙花、消毒水、以及若有若无的各种药味。但那些味道相比医院内的混杂之气却是令人舒服得多。
走出电梯,领路的护士推开顶层厚重的套房隔音门时,一股混合着苦橙与雪松的香氛扑面而来。
“这层是您的疗养套房。”护士满面含笑地看着轮椅上的申早,指着入门墙上的一道显示屏道:“本院有24小时oN cALL,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胡天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屋子里十分明亮。
申早的视线扫过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隐藏式摄像头的红点若隐若现。
宽大的套房内像平常居家一般设施一应俱全,唯一不同的是房间内设有独立的治疗室,胡天推着申早进入。
治疗室里有一台智能医疗床,远程会诊系统的蓝光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投影。中间还有一台崭新的治疗舱,金属框架上折射出冷冽的光。
“这是最新型号的治疗舱。“护士微笑着指向房间中央的银色舱体,“支持全频谱生物监测。”
申早若有所思地地点了点头。她想起了那台REbIRth-Ω‘灵珀’冰封棺。
这座疗养中心说是罗家的地盘,倒不如说现在是李淑芬控制的主场。申早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她的眼线,行事还得十分谨慎。
开阔的封闭式阳台玻璃窗外,后山的白雾正在散去。几栋灰白色别墅如同沉睡的巨兽蛰伏在墨绿色的杉树林中。最右侧那栋的屋顶上,红色警示灯规律闪烁,像极了某种警示。
“那是...“申早抬头问护士。
“云巅颐养别院。独立庭院式,含私人温泉及中医理疗舱。“护士笑着介绍道,“目前全部住满。“
胡天以为申早不满意住在高层的VIp区,赶紧补充道:“天鸿疗养中心一向爆满,别院区需要提前三个月预订,甚至提前半年预定。”
申早轻轻地“哦”了一声,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之色。
真是豪横的罗家!
可如今,这些富丽堂皇的装饰,就像一具精心装扮的腐尸。
再名贵的香薰,也掩盖不住这座疗养中心某处角落实验室里飘出的血腥气;再优雅的园林,也粉饰不了那些在暗处进行的肮脏实验。
申早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玻璃,在上面留下一道模糊的雾气。
她忽然想起赵天岚画像上那枚泛着蓝光的荆棘玫瑰胸针——美丽之下,尽是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