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细碎冰碴,将雁门关的夜色磨得锋利如刀。苏明棠的玄靴重重踏过演武场冻硬的土地,青铜罗盘在掌心发烫,指针疯狂旋转的嗡鸣与她急促的心跳重合。方才祭坛上那枚刻着\"昭\"字的令牌仍在袖中,冰凉的触感如蛇信般缠绕着她的手腕,而远处楚昭宁指挥善后的声音,此刻竟显得格外遥远。
\"小姐!\"亲卫统领的呼喊刺破夜色,\"马厩地窖发现暗门!\"
寒气顺着青砖缝隙漫上来,苏明棠点燃火把,摇曳的火光中,石阶蜿蜒而下,尽头传来若有若无的滴水声。她握紧软剑,剑穗上的银铃突然轻颤——这是沈清欢为她特制的机关,能预警三丈内的异动。
地窖深处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整面墙都挂满龟纹令牌,下方石案上摆着半卷残破的《南疆巫蛊志》,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素笺,字迹竟与楚昭宁的簪花小楷如出一辙。苏明棠指尖发颤地展开信笺,上面赫然写着:\"待玄鼎现世,便是血祭之时。\"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轰然巨响。苏明棠转身欲冲,却见数十道黑影从暗处窜出,为首之人蒙着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手中长鞭甩出的破空声里,竟裹挟着细密银针。软剑出鞘的刹那,苏明棠忽然想起楚昭宁教她的御敌要诀,旋身借力跃上横梁,反手甩出改良后的机括弩,淬毒的弩箭穿透面具人的肩胛,却见伤口处涌出的血竟泛着诡异的幽蓝。
\"苏姑娘好手段。\"面具人扯下面具,露出张清瘦苍白的脸,竟是半月前才升任的军粮主簿,\"可惜你母亲没告诉你,当年龟息峰惨案,真正的凶手......\"话音未落,他突然掐诀念咒,周身腾起黑雾。苏明棠屏息挥剑,却觉呼吸间渗入腥甜,四肢逐渐变得沉重。
千钧一发之际,玉笛声破空而来。楚昭宁手持玉笛残片,衣袂翻飞间,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笛声化作实质的音刃,黑雾瞬间消散,面具人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撞向令牌墙。随着\"哗啦啦\"的碎裂声,墙后竟露出幅巨大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龟息峰古墓的方位,以及密密麻麻的\"血祭\"字样。
\"母亲,这究竟......\"苏明棠话未说完,便被楚昭宁按住肩膀。月光落在这位苏家主母的眉眼间,竟难得露出几分疲惫:\"明棠,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她从怀中掏出枚古朴的铜锁,锁芯处隐约可见龟纹暗刻,\"当年你父亲从龟息峰带回的,除了那枚玉佩,还有这个。\"
远处传来更鼓声响,雁门关的夜色依旧深沉。苏明棠摩挲着铜锁上的纹路,突然想起父亲信中提到的镇魔玄鼎。难道那些关于\"血祭\"的记载,与玄鼎现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母亲与龟息峰之间,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刻,千里之外的龟息峰古墓,苏辰正凝视着缓缓升起的镇魔玄鼎。鼎身流转的幽光映亮墓壁上的古老铭文,其中\"以血为引,以魂镇魔\"八个朱砂大字,在烛火中忽明忽暗。他握紧女儿的来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尾的落款——那潦草却有力的字迹,与二十年前楚昭宁在龟息峰留下的刻痕,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苏将军,该动手了。\"暗处传来苍老的声音,\"玄鼎现世,天下将乱,唯有苏家血脉,方能镇得住这千年戾气。\"
苏辰望着玄鼎中翻涌的黑雾,终于明白这场跨越二十年的局,早已将整个苏家裹挟其中。而远在雁门关的妻女,此刻正站在阴谋旋涡的中心。他缓缓抽出佩剑,剑锋挑起烛火:\"告诉暗处的人,苏家的剑,从来不是用来斩向自己人的。\"
雁门关的寒夜仍在继续,苏明棠握紧怀中的铜锁,只觉掌心沁出的血珠正顺着纹路渗入锁芯。而楚昭宁则仰头望着漫天星斗,玉笛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些真相,或许比她想象中来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