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那毁天灭地般的灵力碰撞声、凄厉的惨叫声、震耳的金铁交鸣声，此刻都已消散无踪，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众人沉重而急促的喘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与被雷电烧灼后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提醒着每一个人，刚才发生的是一场何等惨烈的生死搏杀。
王林缓缓收回轰入杀手头目丹田的拳头，那上面燃烧的赤炎之力渐渐敛去，露出骨节分明、洁白如玉的手掌，与刚才那狂暴无匹的威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面色平静，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周围的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震惊、敬畏、骇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尤其是李慕白，他此刻正拄着飞剑，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他呆呆地看着王林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幕。徒手硬撼上品法器，将其斩出豁口；以一人之力，压着筑基大圆满的顶尖杀手狂攻猛打；最后更是精准地预判并打断了对方的自爆……这一切，都像一座座巨山，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将他那份属于天之骄子的骄傲，砸得粉碎。
他一直以为自己与王林的差距，只是功法与机遇上的些许不同，只要自己努力，总有追上甚至超越的一天。可直到今天，他才绝望地发现，那根本不是山脚与山腰的距离，而是凡人与神只的鸿沟。
“王……王兄……”李慕白嘴唇蠕动，艰涩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
王林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他看到了洛云曦美眸中的异彩与关切，看到了赵乾元扇子半掩下那凝重的思索，也看到了周浩三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崇拜与后怕。
“都没事吧？”他开口，声音平稳，驱散了林间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我们没事。”洛云曦第一个回过神来，她收起紫霞剑，走到王林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随即柳眉微蹙，“倒是李道友和这位乾阳门的师妹，伤得不轻。”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李慕白和那位同样脸色煞白的女弟子。两人之前为了拖住对手，都受了不轻的内伤，此刻强撑的意志一松懈，伤势立刻反噬上来，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快，服下这个。”王林没有丝毫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丹香四溢的玉瓶，屈指一弹，精准地飞到两人面前。这是他之前斩杀敌人得来的疗伤圣药“回春碧灵丹”，药效远胜寻常丹药。
李慕白看着悬浮在面前的玉瓶，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深深的感激和愧疚。他不再多言，接过丹药服下，立刻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多谢王师兄。”那名乾阳门女弟子也感激地道了声谢，同样开始调息。
“打扫战场。”王林对赵乾元和周浩等人点了点头，“小心一些，看看这些杀手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赵乾元收起玉扇，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他与周浩三人立刻行动起来，开始仔细搜查那五具尸体。
王林则走到了那名被他一拳轰杀的杀手头目尸体旁，蹲下身，神识探出，仔细检查起来。影杀楼，这个名字他记下了。对方临死前提到的“夫人”，更是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能让筑基大圆满的杀手如此效忠，甚至不惜自爆也要完成任务，这位“夫人”的身份和实力，绝对非同小可，至少也是金丹期的存在。
他惹上的，恐怕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不一会儿，赵乾元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递过来几个储物袋：“王兄，都搜过了。灵石、丹药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功法玉简倒是不少，但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信物或者书信。”
王林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里面的东西确实如赵乾元所说，都是些常规的修炼资源，价值不菲，但对追查幕后黑手毫无帮助。影杀楼行事果然滴水不漏。
“不过……”赵乾元话锋一转，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雕刻着繁复诡异纹路的令牌，令牌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似乎是用来镶嵌什么东西的。
“这是从那头目贴身处找到的，材质非金非木，我的神识一靠近，就感到一阵心悸，似乎蕴含着某种歹毒的咒术。”
王林接过令牌，入手冰凉刺骨，一股阴冷的怨念顺着指尖就想往他体内钻。他冷哼一声，雷灵力在掌心微微一吐，便将那股怨念之力净化得一干二净。
他仔细端详着这块令牌，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小小的凹槽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那被小金掏心而死的杀手尸体旁，在那人破碎的胸口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了一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魂力波动的黑色晶石。
他将晶石拿起，轻轻放入令牌的凹槽之中。
“咔哒。”一声轻响，晶石与令牌完美契合。
就在契合的瞬间，整块令牌上的诡异纹路骤然亮起，一道微不可见的黑烟从中升腾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圈，似乎在辨认着什么，然后化作一个极其微小的箭头，遥遥指向了一个方向，随即隐没不见。
“这是……追踪法器？”洛云曦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呼出声。
王林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
“不只是追踪，恐怕还是某种引路信标。”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这东西，我称之为‘幽魂引’。子母双生，母引在幕后主使者手中，子引则由杀手携带。一旦任务目标出现，杀手捏碎身上隐藏的另一块信物，子引便会激活，将目标的气息和大致方位源源不断地传回给母引。”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歹毒的是，即便杀手身死，只要这子引不被彻底摧毁，它依然会锁定最后沾染上的、最强烈的生灵气息——也就是杀了它主人的人的气息。我们，恐怕已经被彻底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