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下榻处,李狗才开始在绢上面绘图,写不出来的字就做自己知道的记号。
密密麻麻的标注将绢布写满了。李狗才仔细查看,确保从正门到管事那里的门都标上了。
他刚刚发现,庆成王的住处离那边不是很远。
进城的方法他也想好了——扮作粮商夺取城门,刘处直再带马军冲进城里,控制住各个要点,然后搜捕庆成王府的宗亲。
同时,其他人也回来了。他们开始汇总消息。关于城门那边的防守情况,打探到的消息是:西门的那个千总好酒贪杯,天天醉生梦死,防守不是很严密;南门的千总是个老实人,但他老母病重,欠了王府三十两银子药钱。
听他们说完后,李狗才问道:\"各位兄弟,觉得我们从哪个门进去?\"
\"当然是西门啊!那千总天天醉死,我们很轻松就能拿下城门。\"
\"不,不能从西门。\"李狗才摇头,\"我们两百石粮食是一百辆车,最多带一百来人夺门,还需要藏好兵刃。这次掌盘子要打这个王府,必须一击而中。我们不能赌这个人醉不醉,要是短时间解决不了守军,各个城门来增援,我们就没办法了。\"
\"所以,必须从南门想办法进去。\"
\"营官要收买他?\"李柱不解地问。
\"别说得这么俗嘛,是帮他尽孝。我们可以给他五十两……不,一百两。明日我们就出城,去谷积山找掌盘子。\"
另一个侦察营士卒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四月初十那天,庆城王府要举行祭祖大典。到时候,城门的守军可能会抽调去维持秩序。我们在那一天发动就行。\"
\"还有其他人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就各自回去休息,聚集久了容易出事。\"
早晨,李狗才带人出城后,一路直奔谷积山,傍晚就到了。看到刘处直留下的记号后,他们进山来到一处山谷,全营正在这里休整。
见李狗才回来了,刘处直召集所有人开会商讨对策。李狗才拿出绢布,给众人介绍王府各门的位置和城门的防御情况。刘处直命这些将领一人抄一份带在身上。
然后,李狗才又提到了破城的想法:\"我已经给王府管事说了,过几日要去卖米。今天是初五,初十是祭祖大典,那天所有宗亲都会来,进攻时机最好。\"
\"我带着一百人押着粮米,提前一天进城,第二日再拿下城门。
南门千总急需银钱,可以收买他。如果不行,再强行夺城。\"
李狗才这个计划已经很好了,刘处直不打算修改,询问众人有没有其他想法。大家都摇了摇头。
\"那没事就散了吧。\"刘处直宣布,\"狗才这次立了大功,赏银二百两,一会自己去陆营官那边领,另外,这次进城花的钱,也找陆营官报销。\"
听到奖赏,李狗才立即抱拳感谢。
四月初八,一支载满粮食的车队缓缓驶向汾州南门。李狗才还是商队管事的模样,脸上贴着假须,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站住!路引呢?\"守门士兵喝道。
李狗才恭敬地递上路引和一小包碎银:\"军爷辛苦,这是平阳府发的路引。\"
士兵掂了掂银子,正要放行,一个身着铠甲的瘦高男子走了过来:\"查查车上货物。\"
李狗才心中一紧,但面色如常:\"这位军爷,都是些松江稻米,给王府送的货。\"
千总仔细检查每辆车,突然在一辆车前停下:\"这下面是什么?\"
\"军爷明鉴,\"李狗才压低声音,\"实不相瞒,这批货里藏着给王府的三百年人参,怕路上被劫。\"说完,他背过身去,身边两个人拿了一只布袋子递给千总。
千总眼神闪烁,突然挥手:\"放行!\"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狗才一眼,\"王府在城西,别走错了路。\"
进城后,李狗才带人先找到客栈,分散住下,藏好兵刃,然后集结起来,把粮食往王府里送。
来到王府正门,还是几两银钱开路,很快见到了管事。管事出来,看到李狗才真的带来了大批的米,亲自捧起一把稻米闻了闻:\"果然是上好的松江稻啊!\"
然后,他让人去银库取了一百两银子,交给李狗才。李狗才看了看:\"不对吧?二两一石,还差一百两呢。\"
管事立马拉下脸:\"不要不知好歹!我们王府不缺这些米,给你一百两算不错的了。\"
克难营又不是进来卖米的,见状也不多说什么,牵着马车就走了。那管事还以为这些人怕了,也没多想。
四月初十午时三刻,祭祖大典正式开始。王府正门大开,庆成王朱求棆身着蟒袍,率领全府宗室鱼贯而出。队伍最前方是六十四人抬的巨型祖宗牌位,后面跟着鼓乐仪仗,声势浩大。
李狗才已经带人来到了南门。那个千总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件事一样,命人放下兵器,说道:\"谢谢你的银子,家母有钱抓药了。不过,你们这些人胆子真大,能告诉我你是哪支流寇?\"
\"流寇不敢当,我们是义军克难营,这个你知道吧?\"
千总大笑:\"原来如此!其他流寇很少羞辱大明皇族,而你们掌盘子却几次这样做,是个人物。\"说完,他打开了城门。
李狗才拿出号炮,放了信号。南门外半里处的林子里,刘处直已经率领两千人等候多时了。
\"就是现在!\"刘处直率军一马当先,冲进了汾州。
南门洞开,城外的义军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刘处直命令高栎率五百人直扑西门,别让庆成王跑了;郭世征带五百人控制府衙和粮仓;刘处直亲率一千精锐冲向王府。
王府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虎等人从背后一枪戳死。刘处直长刀出鞘,寒光闪过,两个守卫倒在地上不动了。
\"反抗者死!投降者生!\"
士卒们如猛虎下山,很快控制了王府各处要道。一个穿着奉国中尉补服的宗室还想反抗,被刘处直一刀削去头颅。
\"你们王爷在哪?\"刘处直揪住一个丫鬟问。
丫鬟颤抖着指向祠堂:\"王、王爷在……在祖宗祠堂……\"
当刘处直踹开祠堂大门时,庆成王正跪在祖宗牌位前瑟瑟发抖。这个脑满肠肥的王爷面如土色,身下一滩水渍——他尿裤子了。
\"好汉饶命!金银财宝随便拿!\"朱求棆磕头如捣蒜。
刘处直冷笑一声:\"你们朱家王爷盘剥百姓时,可曾想过今天?\"他一挥手,\"绑了!所有奉国中尉以上的宗亲,全部押到城外,另外搭建台子,准备公审和放粮。\"
与此同时,高栎已经控制了西门。那个醉醺醺的守将王彪还在睡梦中就被生擒。郭世征则带人打开了王府银库和粮仓,里面的金银堆积如山,粮食多到发霉。
\"乡亲们!这大明建国以来,庆成王府就夺你们田地,抢你们粮食,逼死你们亲人!今天,我们克难营替天行道!\"
\"看到了吗?这四五百人都是朱家的将军,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
\"为我女儿报仇!\"
\"还我丈夫命来!\"
百姓的怒吼震天动地。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走上前,指着朱求棆哭诉:\"我孙女才十三岁,被王府选进去做秀女,没想到一年不到就死了。王府说是病死的,可我孙女没有毛病!\"
接着是个独臂汉子:\"我这条胳膊就是不肯卖地,被王府家丁砍断的!\"
控诉持续到日落西山,血泪斑斑的往事让义军战士们握紧了刀柄。刘处直听完最后一位苦主的控诉,朗声宣布:
\"奉天倡义,讨逆诛暴!奉国中尉以上者,斩!其余人等,没收家产,逐出汾州!\"
刽子手的大刀在夕阳下闪着血光。朱求棆是第一个被处决的,当他的头颅滚落在地时,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接着是那些宗室,一排排人头落地,血水流满了城隍庙前的石板。
可能这些人大部分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但义军和朱家、和大明已经不死不休,而大明这几十万宗室折磨百姓太久了,大部分人都需要一个宣泄口。
处决完毕,刘处直命令开仓放粮。王府粮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足够克难营全体吃上半年还有富余。
\"乡亲们,这些本就是你们的血汗!\"刘处直高声道,\"每人可领一石粮食!\"
百姓们排起长队,许多人领到粮食后跪地痛哭。与此同时,李虎正带人在焚烧王府的借贷契约。那些压得百姓家破人亡的债务,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两日后,刘处直站在王府大门前。这座吃人的魔窟已经空空荡荡。至于王府的金银缴获,刘处直给参战的将士一人发了十两赏赐,剩下的全部散出去了。
现在营中已经有八九万两银子了,再带上这些就会影响转进速度。有这运力,不如多带粮食。
这次伤亡也不大,也就打西门的时候高栎损失了一些人手,加起来不到一百。
放完粮食和银两后,李茂问到:\"王府咋办?\"
刘处直平静地说道:\"烧了吧。\"
火把投入洒满火油的王府,烈焰很快吞噬了雕梁画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汾州不是久居之地。刘处直没有多待,放完粮食后,剩下的马军缓缓离开汾州城。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王府,前方是无尽的征途。四月的晚风送来麦苗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