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休息室里只剩下苏慕春,以及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
苏慕春的目光落在面前茶几那只水晶杯上,里面还剩下小半杯酒。
杯壁边缘,还残留着一道湿润印记。
她默了几秒,心中掂量着这杯酒的酒精度数,最终还是伸出手,捏住了杯身。
她微微侧过头,唇瓣覆上了他留下痕迹的那一处。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纯粹的辛辣,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她的食道,直冲肺腑。
这股强烈的劲道过后,舌根处却又奇异地泛起一丝野莓果般的清新微甘。
果然,酒如人。
初见时只觉丁嘉朗冷硬强势,又难以接近,可细品之下,又能在不经意处,捕捉到那么一丝丝复杂滋味。
她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离开休息室。
*
华知凡找了她好一阵。
看到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他心头一松。
目光掠过她身后那间挂着“VIp”黄铜牌子的休息室,他眼神黯了黯。
“等很久了?”他走上前问道。
苏慕春闻声转过身,双颊带着一丝酒意未消的酡红,她摇了摇头:“没有。”
酒的后劲超出她的承受范畴,话刚说完身子就控制不住地轻晃了下。
“小心!”华知凡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扶住了她的肩膊,鼻尖嗅到淡淡的酒气,眉头不自觉蹙起,“喝酒了?”
“嗯,”苏慕春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发软,“陪…客户喝了一点点。”
客户?
华知凡心下微沉,当即做了决定:“我们马上回酒店。”
很快,先前在法院附近接过他们的那辆宝马,又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落座后,苏慕春觉得有些闷,伸手摁下了车窗的按钮。
湿润黏腻的夜风混杂着街边繁华的霓虹灯影,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风吹得她微醺的脑子有片刻的清明,却也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某个人说的某句话。
“那今晚来我房间。”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灯拉长成一道道迷离的光轨。
她无意识地开始数,一盏,两盏,三盏……
数序渐渐乱掉,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像钟摆一样的问题。
去?还是不去?
直至车子停在酒店门廊下,她也没做出决定,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兵荒马乱的混沌。
再下车时,穿着高跟鞋的脚踝一软,险些崴倒。
华知凡长臂一伸,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苏慕春低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华知凡步伐沉稳地抱着她走进酒店大堂,感受到怀里人刻意紧绷的姿态,他知道她尚清醒。
“明早我就要回去了,”他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京市有些工作要等着处理,等我安排妥当,会尽快过来陪你。”
他又陆陆续续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她按时吃饭,出门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他电话这些琐碎的叮嘱。
苏慕春只是软软应着。
“嗯。”
“好。”
“我知道了。”
耳朵听着他的话,思绪却早已飘远,心里那个关于去还是不去的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终于等到华知凡沉默下来,周遭只剩下两人行走间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苏慕春说了句:“知凡哥,谢谢你。”
华知凡抱着她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电梯安静上升,叮的一声到达指定楼层。
直至停在她房间的门外,华知凡才小心将她放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稳。
“进去好好休息。”他见她站着仍有些晃悠,终究是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要不要我让酒店的女服务生上来,帮你换衣服?”
“不用了,”苏慕春扶着门框,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的,真的。”
“好,你早点休息。”
房门“咔哒”一声在身后合拢。
苏慕春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到盥洗室。
拧开水龙头,水哗哗流出,她掬起几捧冷水用力泼在脸上。
她一边解着背后的礼服拉链,一边拿起吧台上的矿泉水,仰头灌下大半瓶。
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些许燥热。
这时,桌上的手提铃声响起。
苏慕春怔了怔,将刚刚拧开的水瓶随手搁在吧台上,拿起手提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凯欣带着火气的声音:“你搞咩啊,成晚打你电话都唔接,你知不知我多担心!”
苏慕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歉意:“对不住啊,我今晚去参加一个博览会,忘记带手提了。”
“算了,店里现在忙,我就长话短说,电视台报道了庄亦风获得保释的新闻,你赶紧去看看是什么回事。”
“什么?!”
苏慕春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冰水,醉意瞬间蒸发掉大半,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庄亦风被保释?
怎么可能?!
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别的可能,在红港这个地方,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太深刻。
但她以为至少在qJ和误杀这么严重的指控下,那个渣男总该被困住才对。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获得保释!
苏慕春慌乱地掐断了电话。
下一秒,她打开电视机,胡乱地按着遥控器,终于调到了新闻频道。
晚间新闻会重播,眼下还来得及。
终于,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响起,播报着一条条社会资讯……
她强迫自己耐住性子,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里。
来了!
画面切换到一栋大厦门口,镁光灯疯狂闪烁,众多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将大厦出口处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的焦点,正是庄亦风。
他穿着咖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带着被拥簇惯了的傲慢,身边更是围着不少彪形保镖和律师,奋力地替他开路。
“庄先生!对于qJ和误杀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
“庄先生,有传闻说受害人与你有不正当关系,是否属实?”
“庄先生,如此严重的指控都能保释,是否代表庄家已经用钱摆平了一切?”
“……”
尖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向庄亦风,但他只是微微侧头,由身旁的律师应付着无数遍“无可奉告”。
电视旁白冷静响起:“涉嫌qJ及误杀罪名的庄氏集团董事成员庄亦风,今日傍晚获准保释外出。据悉,此次保释由红港三大地产家族——丁氏、庄氏、郭氏联名担保,并缴纳了高达一千万港币的天价保释金……”
一千万港币!三大地产家族联署担保!
苏慕春眼前阵阵发黑。
虽然法庭的终审判决还未落下,庄亦风理论上仍是重点嫌疑人。
但这个保释结果,已经毫不留情地向她揭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有权有势,真的可以只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