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漆黑的甬道一路向前,乌兰与岩猛手中火把的光影渐渐弱了下来。
“青莲……不行,这里氧气浓度太低了,再出不去,我们都会缺氧倒在这里。”乌兰看着手中火把忽明忽暗、摇摆不定,心中略有担忧地小声道。
“岩城寨主,这里是您的地盘,这条甬道您不知道吗?”青莲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向岩城发问。
沉寂了大约十几秒后,岩城低厚的嗓音在狭长的通道中段传了过来:“祠堂只有每年祭祖、过年和寨中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才会开启,平时即便是我,也不能踏足一步。”
“阿城说的没错……”却是滕云的声音响起,“青莲姑娘,就算是祭祖,我们也只会在正厅前,没人会注意到东西两侧墙壁的变化,何况平日里……”
滕云的话音戛然而止,青莲有些疑惑道:“老前辈,怎么了?”
年迈的嗓音此刻竟有些颤抖:“阿城……那……那西墙……老夫记着是有一幅吴道子的天王图啊!”
此言一出,青莲明显感觉到岩城的步伐稍显停顿,回头望去,他与滕云相视一眼,在微弱的火把光线下,脸上显出一抹震惊。
“岩城寨主,滕云前辈,我们在祠堂并未见到此图啊。”不等青莲张嘴,乌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想必是被渡边盗取了。”岩城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眼角低沉,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乌兰仍可以感觉到甬道中传来的寒意。
青莲皱了皱眉,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招呼乌兰继续向前走去……在甬道中多待一分钟便多一分危险。
大概朝前又走了一百多米,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溶洞,硕大且又粗壮的钟乳石自洞顶垂落而下,足足有数千根之多,其中几根上面还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洞的中央位置有一汪透着墨色的水塘,上面漂浮着几具女性尸体……很明显,这些就是村寨里的这些年失踪的妇女。
青莲等人从岩壁上攀爬下到溶洞深处,水塘正对面放置着几排陶罐。
饶是滕云这等历经风霜的年长者,兀地看到眼前之景,也难免心头一颤。
“渡边!你莫要装神弄鬼!”岩猛的双眼已迸发出怒火,死死地盯着眼前,咬牙切齿地怒吼着,“你快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啪……啪……啪”
在溶洞的深处传来一阵掌声,渡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小道姑,原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能破我的‘奇门遁甲’,还能找到这里,看来……当真是有两把刷子!”
“渡边!”青莲冷峻的脸上难掩内心愤怒,紧握手中的雷木剑,目光扫过整个溶洞,“你为了金蚕蛊,竟残害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你的心里不会觉得愧疚吗?你就不怕这些冤魂在夜晚向你索命吗?”
“咯咯咯……”渡边似夜枭般尖锐的笑声从对面传来,直听得每个人后脊梁发凉,“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
“你简直是丧心病狂!”青莲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恨不得现在立马宰了他。
“小道姑……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只见渡边摆了摆手,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耐心听我介绍完,你会觉得我是在造福全人类。”
“哼!当真是可笑至极!”青莲冷哼一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杀害这么多人,竟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为了全人类,渡边,你当真是不可理喻!”
听着青莲对自己的谩骂,渡边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站起身来走到第一排架子前,伸手从木架上取下一个陶罐,笑呵呵地给他们解释道:
“我来南疆寻找药材,本意是为了这里山中的各类草药,但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意外发现那些蛊虫都有各种各样的药用价值,在走访这里的各村寨后,我决定把这些虫子都收回来,运回曦洲研究,制成可以治病的良药。”
“强词夺理。”听着他这番言论,青莲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若按你所说,只需与各寨寨民商议,为你捕获蛊虫即可,南疆蛊障之地,虫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相信各村寨断然不会因为你收虫子而阻挠。”
说完,她把头扭向一边:“岩城寨主,贫道所言是否合理?”
岩城抿着嘴笑了一下,又看向对岸的木架,这才缓缓说道:“青莲姑娘所言非虚,渡边,若真如你所说为了治病救人,我们南疆六地四十八寨的所有人都不会反对,毕竟对于我们来说,本命蛊只需要一只,剩下的虫子,你收来制药,我们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寨主说的没错,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寨民自会帮你上山捕虫,但是……”滕云手中的乌头蛇杖猛地砸在脚下的岩石上,碎石簌簌作响,“你为何要杀如此多的人?”
闻言,渡边将陶罐放回架子上,仰天长啸:“因为我发现金蚕蛊的药用价值更大!”
他自顾自地走到水塘边,拉动地上手臂粗的铁链,一个庞大的铁笼子从塘里升起。
几人紧盯塘中不放,只见那笼子中有一块一人高的石笋,而先前失踪的岩刚,此时被两条铜链穿过琵琶骨正固定在上面,手脚亦被渡边以四枚青铜钉贯穿,固定在笼子中。
“刚子!”岩猛看着自己的兄弟遭受这般非人的折磨,布满皱纹的眼角淌出两行清泪,一口老血自胸腔翻涌而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在地。
身旁的岩城也不由得身躯一坠,眼神中透着无明业火,握着苗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脖颈和太阳穴上的血管如蜈蚣一般在皮肤下游动。
岩刚左胸嵌着半截乌木匣,匣内的金蚕蛊幼虫不停地啃食其心脏,每噬一口,岩刚面部便浮现金丝,喉中发出非人嘶吼。
七窍向外涌着鲜血,血水顺着他脚踝流入池中,滋养着池底一枚巨茧。
“他……竟然将岩刚长老制成了‘活体蛊巢’,如此骇人行径,实在令人发指!”乌兰看着笼中的岩刚不觉头皮发麻,以活人筑巢以前只在书上见过,没曾想今日在此地看到了实物。
“小道姑……”渡边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一丝讥讽和嘲弄,“他的心脉已经和水底的蛊母茧由金蚕丝相连,你若诛杀金蚕蛊,那便连他一并杀死,茅山自诩除魔卫道、普救苍生,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是杀人还是救人?”
青莲身躯一震,脚下一个踉跄,雷木剑插在石缝中稳定身形才没有摔倒,渡边的这一手确让她心神不宁……要除金蚕蛊母就等于把岩刚也杀死了,回到寨子后她该如何向阿朵交代。
“渡边……你真不是个东西!”岩猛从晕眩中慢慢醒来,正听到那个蹩脚的声音。
“咯咯咯……我不是东西,那你们就来杀了我吧,反正杀了我也救不了他,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谋杀的罪名,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中。”渡边闭上双眼,打开手臂,将自己的胸膛对着几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
青莲持剑的手微微发颤,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
若除了金蚕蛊母,代表着岩刚也会同时丧命,自己几人便成了杀人凶手。
若不除,那蛊母一旦破茧,完成三蜕,整个南疆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这样的话,他们这几个人便是元凶首恶。
如此两难的境地摆在他们面前。
救人?还是救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