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你来看……”青莲急忙叫来阿朵,将手中的半截肚兜递给了她,在齿痕处戳了戳:“你能认出这是什么蛊虫吗?”
接过肚兜的瞬间,纵使她有本命蛊护身,但似这般腐烂后的霉肉又扔在在化粪池中沤了七天之后的混合味道,顺着鼻腔直达天灵盖,胃口中顿时翻江倒海,索性闭着一口气,直接捧起来检查。
阿朵的手指掠过肚兜边缘,虽有粘液的包裹,但仍可以清晰地摸到细密的倒钩状缺口。
“阿姐,这……”刚刚看了一眼,她心中的惊诧早已盖过了感官上的冲击,“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金蚕蛊蜕壳时的……”
“等等……”青莲伸手打断了阿朵的话,满眼的难以置信,再次确认了一遍:“你……是说‘金蚕蛊’?”
在得到阿朵二次点头肯定后,青莲脑海中,在玄机阁翻阅茅山藏本《蛊经·虫篆本》的记忆骤然清晰:
“金蚕者,阴煞之极也。初生为玉色,取百毒虫置于瓮中,经年互噬,唯存赤金者方成蛊基。七七四十九天后,于子夜时分引尸气入瓮。每逢甲子日饮朝露,三载得蜕,其色转赤;再蜕于庚申北斗夜,啖九阴骨灰,七载成金;三蜕时须噬灵,则取怀胎六月妇人之紫河车,以血亲胎衣裹之,待金蚕破茧食尽母胎二魂,方得通幽。”
若依此所载,此时的金蚕蛊已然到达三蜕的境地,青莲看了一眼地上的孕妇,掐指一算:“尚有十四旬才会破茧,希望一切还来的及。”
阿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阿姐,如果我们在十四旬内没有解决……会怎么样?”
“师尊有言:‘彼时苗巫以亲女饲蛊,及至蛊成,反噬全寨……此物集贪痴怨毒于一身,纵得通天之能,终堕无间’。”
阿朵眨了眨眼睛,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怔怔地望着她。
“简单来说,就是蛊若成,你们整个寨子将会为它陪葬,而世间将无任何法器、法术能将此物打入轮回,夺天地之神通,终成不死之身。”青莲低沉的语气犹如晴空下的霹雳,深深地震在少女心头。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青莲从布包中取出一个褐色的小瓷坛,里面放着香灰与朱砂的混合粉末,捻起一把在地上洒了一圈,严肃地说道:
“只要我们现在有所动作就会惊动那个大家伙,所以你且站在此地不要出圈,等我恢复一下罡气后,再从洞口出去。”
阿朵重重点了点头,乖巧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满担忧。
而青莲则趁此空档,倚靠岩壁盘腿趺坐,纯正的罡气在穴位间游走,运转了几个周天后,缓缓睁开双眼,先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就在她准备起身走向阿朵时,余光瞥见少女白皙的后背上,漫布一条长长的墨青色纹路,两侧的绿紫色细纹正随着呼吸起伏,宛如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苞。
“阿朵,这是你的本命……情花蛊吧?”青莲下意识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姐姐好眼力。”少女回头轻笑,指尖抚过后腰上的银饰,唇角漾开的弧度带着些许稚气,“不过姐姐只说对了一半,这不是情花蛊……是枯情蛊。”
枯情蛊,少女时以心头血饲养情花,花开之日即爱魄枯亡之时。
传闻炼此蛊者,需在月蚀之夜,置蛊虫于心口,幼虫自剜情丝而噬,入心底,花遂顺血管而开。
经年花开七重,每重颜色便淡一分,待苍白如丧幡时,下蛊者再不能为任何人动情,此蛊便得大成。
“阿朵年纪轻轻,你阿爸怎会允许你炼此蛊?”青莲知晓枯情蛊之利害,于是出言询问道。
阿朵本是抿嘴浅笑,听到问话后,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神色:“寨中长老位世袭相传,阿爸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由我继承,其他长老因为我是女儿身,担心日后寨中秘术外泄,所以便……”
说完,嘴角再度抿起,睫毛忽闪间带着一丝清甜,少女的天真与苗家女子的纯洁,在此刻具象化了。
阿朵说的是那般轻松,但她的话却似一块石头,在青莲心中激起层层涟漪……生为女儿身,就该为了族群的发展而奉献一切吗?
“阿姐,你要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感触……”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模样,青莲不禁心生怜惜。
但此刻她不敢多想,急忙岔开话题,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冷峭,“我们赶紧出去吧,趁现在那个大怪物还没有注意到我们。”
阿朵“嗯”了一声,二人调整身形,蹑手蹑脚地朝着洞口走去……
突然!
洞壁深处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蜕皮。
阿朵刚想开口,整个溶洞却发生剧烈震颤。
先前飞走的盲眼蝙蝠,在听到响动后的寸息之间再次出现在洞外,在高空盘旋聚集;无数赤色蚰蜒从岩缝中涌出,在岩壁上发出“簌簌”的声响;牛犊大小的蟾蜍吞吐着毒雾自暗处跳跃而出。
所有毒虫都在同一时间进入了暴走状态。
青莲将阿朵压在身下,右手甩出临行前乐道赠予的驱邪符,黄符在空中燃烧形成的八卦阵,竟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扭曲撕碎。
“是蝉王!”
身下的阿朵发出一声闷哼,仓促间解下腰上的酒囊,用力甩向半空:“阿姐,用雄黄……”
青莲见状,左手托地,翻身而起,右脚踏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手中桃木剑刺破囊袋,酒滴随着木剑的挥舞朝着前方洒出,在碰到岩壁上蚰蜒的刹那,腾起一缕缕烟雾,百足蜷缩在一起,“呲呲”声在空荡的溶洞响起。
平稳落地,青莲回头拽着阿朵滚进一侧岩缝的瞬间,六对透明薄翅掀起的罡风竟然削平了半尺厚的石壁。
稍获喘息的二人调整了一下身位,抬眼看去,那怪物其形似古玉般透亮,背生三对呈琥珀色的薄翼,三角头颅中有一处凸起,复眼如万千铜镜,在暗淡无光的溶洞中,竟透出些许光亮,巨大的刺吸式口器此时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青莲连忙从布包中取出黄裱纸,咬破手指在上面划出一道道符文,轻声安慰着瑟瑟发抖的阿朵:“这是‘掩息符’,把这个装在身上可以暂时遮掩气息,溶洞常年昏暗,这东西只能依靠气息来寻找猎物。”
阿朵听话地把符放在内衬,小声耳语:“阿姐,你怎么办?”
青莲笑了笑,手中桃木剑不觉紧了几分,目光紧盯着蝉王的位置,猛地一下窜了出去……
六翅蝉感觉到异样的气息,正在四下锁定来源,青莲已登上岩壁,纵身一跃,桃木剑刺入蝉王腹眼的刹那,青莲透过口器看见喉部卡着半枚银锁……那正是巴代雾给新生儿配戴的长命锁。
好歹毒的法子!竟然将产妇炼成了蛊母,以婴灵怨气催生金蝉!
青莲手中木剑一横,咬破舌尖喷出一股血雾,金蝉腹部吃痛,这一口带有纯正罡气的精血将其全身最柔软的地方灼伤。
金蝉退去的时候,岩缝外传来火把的噼啪声,岩刚手中猎刀劈开毒雾:
“阿朵……青莲姑娘……”
“阿爸,我们在这里……”
当青莲与阿朵再次看到洞外斑驳的光影时,溶洞的最深处响起一阵“嘶嘶”声……
? ?关于在这里多了一些青莲与阿朵的对话,我想说一下,这里是为了通过对话来突出主角的心里变化,同时也给大家一个放松的时间,不要一直处在这种紧绷的感觉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