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蹭的一下蹿起来,把最后一根莹莹草扔到地上:“你耍无赖!”,她拉起小男孩的手,把他手里的那根打落在地,圆目倔强地看向吴期:“我们可什么都没玩,也没有莹莹草。”。
两个小孩气呼呼地走开,吴期心情顿时大好。虽然欺负小孩子很没品,但是又不会有第四人知道,他有些无赖地想。
不过回头看这所谓的莹莹草,居然又和那个不人不鬼的宗主有关。
吴期捡起其中一根,仔细看也没看出什么花样,这种细条和普通的植物根茎差不多,把茎秆劈开剪短,晒干之后韧性就会更强,所以小孩子常会捡这些东西来玩,他小时候还和隔壁发小玩过呢。看来这种游戏,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被小朋友们青睐啊。
吴期捡起其他断开的莹莹草,连着刚才小女孩扔下的完整细条,全部揣进兜里。
陈家村的宗主既然下令不让私下切割莹莹草,那么肯定就会有其他安排,要么宗主背着全村人干不为人知的勾当,需要这种莹莹草;要么就是宗主安排大家统一切割。
无论哪种做法处理莹莹草,肯定都离不开他们所谓的宗主安排。从小孩子口中的话来看,貌似村民们对这个宗主很敬重,他说的话居然还是命令,让干什么不让干什么通通下令,村民不会起惑抱怨吗?
吴期把莹莹草揣兜,顺道揣了一肚子疑问。
不知不觉他已经出来半天了,日头西落已近傍晚,该回去了。一想到回去要面对照顾陈槐的余千岁,他就尴尬,毕竟他有时冲余千岁说的话,着实谈不上客气。
吴期双手插兜来回摩挲莹莹草。
有了!多好的突破口,直接拿出莹莹草当话题跟余千岁说话,就这么定了。
他往回走,夕阳沉落地很快,街道两旁的铺子纷纷打烊闭门,摆摊的小贩更早一步收拾东西往家赶,整个街道没多久便冷冷清清的。
吴期回到客栈,刚上两节楼梯,未想遇到了迎面下楼的阿泰,之前这小子的态度极其高傲,目中无人,吴期没搭理他,更没侧身,而是直接往上走,和阿泰擦肩而过。
就在吴期快到二楼走廊时,阿泰紧随其后反身跟上来,小声对他说:“那对情侣疯了,你们也小心一点。”,说完他转身就走。
吴期一脸疑惑,阿泰能有这好心?他不信,没准背后还有其他事。不过小情侣疯了?真疯还是假疯啊,这咋好端端就疯了呢。秉着相遇即是缘,大家都是随机进来这个副本的,相识一场,怎么着都得去看看,而且小情侣的态度可比阿泰好多了,晚上再去看吧。
吴期推开房门,当即看到原本躺在左边床上的人,居然醒了!此时余千岁把被子给陈槐往上拉,又给他身后垫了两个从商城兑换的软垫,这样能让陈槐更舒服。
“陈哥?”,吴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陈运不是说了吗,陈槐最早都得明天才能醒了,他这出去不过半天,陈槐居然醒了。
吴期发出的声音染上颤抖,他一步一步靠近陈槐,目光缓慢地上下观察陈槐的身体,最后定格在陈槐脸上。
“陈哥,你真醒了啊?”,不过一天的时间,陈槐就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完全就是医术奇迹啊,吴期充满感激的眼神,神情激动地看向余千岁。
“赶紧去关门。”余千岁提醒他。
“哦哦,我马上去。”太激动给忘了。
吴期关上房门,对着陈槐又是好一阵问候,从吃喝到住行,一旦陈槐觉得哪里不舒服,想吃美食喝饮料,他必然行动。
陈槐现在虽然醒了,但是他浑身仍然没有力气,大半血液的流失连带着他的气力,一并顺着雨线流在了千漯之地。
他现在只能发出简短的声音,胸膛没力气,说不了太多话,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就是得抓紧时间恢复身体。
陈槐依稀记得,在他意识涣散前,有个人一直在他耳边说话,说了太多太多,基本都是和他将死有关。残存的意识令陈槐想要坚持屹立不倒,身体的极限却不允许他的思想任性。
原来他要走了。
在毫无准备中突然离开世间,像极了他最初的出生。生来无父无母,怀他的那个女人即为陈槐的生母,却是乱葬堆砌的尸体中一员,他生来就是毫无希望的。如果不是老张头出手,恐怕他不会有明天。老张头虽然把他带大,教他课业,引他走上天师之路,但更多的,是他自己养自己。
陈槐的记忆很早,两三岁的事情仍旧记忆如新,老张头自打发现他能辩物识人,通常就让他自己在世间摔打滚爬,老张头在家,爷孙两人相处融洽,几天短暂的温暖过后,又变成了他一个人。
师父游历四方,小陈槐独自长大,再后来时不时跟着师父云游四海,帮他烧水煮饭,背包拎扛。自他出生后,他的生活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师父。后来师父离世,陈槐以天地为家,踽踽独行。
他从未想过会依靠别人,即便受伤,也不过是找个地方独自疗伤罢了。
可在这个异界之地,面对生死攸关,他本能地求生,在他发现向内求不得,只能无力面对死亡来临的时候,外面却突然有人向他跑来,刹那间,他居然会有了依靠他人的想法,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令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分外诧异。
他以为来的是同行共住的吴期,然而站在笼外先行救他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的意识在昏迷中来回拉扯,他好像站在高空,看到了出生时的满地乱坟,耳边的声音却把他的思绪从虚无缥缈的高空往回拽,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的声音变成两个,纷扰之后再是回归安寂。
他忽地突生感悟,比起他人生中重复的安静孤清,好像人和人之间的热闹,更会显出活着的力量和朝气。
万千思绪逐渐在陈槐脑海归拢,针扎般的头疼刺激下,陈槐醒了过来。
在他眼皮微动,还没彻底睁开时,他却感知到一股活人气息向他靠拢。就在他睁开眼睛的刹那,映入眼前的,不再是冰冷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个笑起来有些顽劣不恭的人。
“哟,醒啦。”
余千岁带着一张俊美的脸,上挑的眉眼和弧度扬起的嘴角,不给陈槐反应,直直闯入他的眼里。
陈槐安静地躺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切的时候,余千岁又说:“看来我真是神医啊。你说我去考里界神医资格证怎么样,那得赚多少啊。”
陈槐眨眨眼,嘴唇干裂勉强地发出一声“啊?”。他现在浑身僵硬,躺了这么久,着实想换个动作。
陈槐缓慢小幅度地翻身,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静,全部都不满地扯动起来,从头到脚传来的痛感直击内心,不仅没成功,反而激出一身汗。
余千岁一直坐在床边守着陈槐,看他醒了自然高兴,以后讨债直接向人讨,不用百年之后追进地府里了。
观察到陈槐满头大汗,余千岁问他:“你想换个姿势?”。
“嗯。”
陈槐的声音极轻,只有嘴角微动,若不是余千岁始终盯着他,不然根本察觉不到。
“行了,你别动,我来帮你。”
余千岁嘴里嘀咕,“你可是我救回来的,老实养伤别作死。”
陈槐着实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更抵触别人和他肌肤接触,然而余千岁可不管他喜不喜欢,还没问他的意见,余千岁已经掀开陈槐上半身的被子,突来的空气接触令陈槐冷不丁打哆嗦,他能敏感地感受到余千岁修长的手指贴在他的腰侧,另一只小臂架在陈槐腋下,以半抱半拽的姿势,把陈槐从被窝里拉出来。
陈槐的半个后背贴在余千岁的胸前,余千岁生活讲究,凡是所穿所用,都得是极好的料子,他身着轻薄细滑的真丝外套,接触陈槐的后背皮肤,能够清晰感受到温度的传递。也正因外套的质感,陈槐此时无力只能全凭余千岁用力,导致他贴着余千岁衣服,顺着往下滑。
“你老实别动,反正你也没劲儿。”
余千岁就势撒手,脱掉上衣后重复刚才的动作,这下两人直接前胸后背贴一块,搞定之后,余千岁先套上衣服,再拿出刚兑换的软垫,塞在陈槐的后背和腰间,紧接着把陈槐的被子往上拉。
陈槐微微低头,发现自己大半身裸露在外,浑身密密麻麻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小伤口已经初步愈合,大伤口外面贴着东西。
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和别人保持距离两米以上,才是他的舒适范围,一旦越过这个界限,他内心的防线就会骤然升起,不舒服伴随着厌恶。然而来到里界,他曾经的坚持似乎都在逐渐被打破。
先是和吴期住在同一间屋内,现在又毫无距离可言,紧密地贴着别人。是不是次数多了,他对这件事的包容性提高了,还是他的阈值有所下降。
对余千岁的贴身半抱,谈不上抵触,但他还是不习惯,虽然从客观事实来讲,人家帮他,这是事出有因情由所原。不过他还是觉得别扭。
余千岁以为他纠结全\/裸\/这件事,大大方方安慰他:“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而且给你扒光好上药。”
显然,陈槐还没觉察到,他刚看到上半身的伤口,经过余千岁提醒,现在他立马觉得被窝下面两条腿凉凉的。
余千岁捕捉到陈槐面部轻微的变化,沉声笑了。
陈槐无力地望向前面,他什么都没听到。过了一会儿,吴期推开门,见到他醒了便一直说不停,问他这个那个,就是没有问他要不要穿衣服。
陈槐什么也不要,吴期看他状态不错,除了毫无血色,但总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他拉来一把凳子坐在床边,刚把莹莹草掏出来,就听到嘶哑的声音——衣服。
吴期这才猛然意识到,完了,他好大哥还光着呢。瞬间他让大橘兑了一件睡袍,吴期握着袍子看向陈槐:“陈哥,其实你现在穿不穿都行,反正你用被子盖着,什么都看不到。”
陈槐只能再次费力地扯出:“给我。”
吴期把睡袍递过去,和他商量:“要不我帮你穿,你看你现在,行动多不方便。”
陈槐不想再说了,他伸出胳膊顶着剧痛,在被窝里穿上睡袍,这下舒服了。
陈槐靠着墙,眼神随着吴期摆弄落在莹莹草上面。
吴期把屋内的茶几拉过来,从兜里掏出莹莹草摆在上面,左边是两根完整的细条,右边一堆全部都是断裂的。
“现在陈哥醒了,我和余哥就放心了。现在我有两件事情要和你们说一下。”
吴期拿起两根莹莹草分别递给陈槐和余千岁:“这是我从街头小孩子那里发现的,他们说这从莹莹草切割下来的,还说莹莹草不让私下切割,因为他们的宗主不允许。”
吴期看着这堆莹莹草继续说:“你们说怪不怪,宗主说啥就是啥,在陈家村比皇帝还管用。还有这个东西。”他把土地庙发现的植株从内袋拿出来,“这个东西特别不好拔,我拔了半天拔不动,用了好多工具,才切下这么一根。你们有谁认识吗?反正我不认识,我的系统也不知道。”
说完第一件事,吴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和我们同住二楼的那对小情侣,疯了。”
余千岁疑惑道:“疯了?你怎么知道?”。
“刚才上楼看见阿泰了,他说的。不过小情侣具体怎么回事,我打算一会儿去看看。”
陈槐直视吴期,好久才说出一句小心。
吴期很明显听后,倍感激动,他就说嘛,陈槐接受他是朋友却不自知,没想到现在醒了都开口关心他了!余千岁瞧他一副雀跃的样子,眼中情绪不明,却说道:“你去看看,有事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