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阵碎裂的脆响在地下空间炸开时,苏牧怀里的顾清欢突然轻咳了一声。
他低头,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金芒,像被揉碎的星子粘在蝶翼上。
她的掌心还攥着他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体温正顺着相贴的皮肤一丝丝抽离,像退潮的海水。
\"清欢?\"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
回应他的是头顶突然翻涌的金光。
原本融为一体的六芒星阵裂成两半,两道完全相同的投影悬浮在虚空中,左半边流转着冷硬的机械蓝光,右半边缠绕着青灰色的修士法纹——中间的缝隙里,竟映出两张李明的脸。
左边的李明戴着半副机械义眼,嘴角挂着系统管理员特有的公式化微笑;右边的李明束着道士髻,眼角有道未愈的血痕,正用口型拼命喊着什么。
\"镜像......被拉走了!\"苏牧耳侧传来气流撕裂声。
他抬头,看见原本悬浮在阵中的顾清欢镜像们突然剧烈震颤,银白锁链上的咒文迸发刺目红光,将二十七个镜像强行扯向左右两个六芒星。
最靠近左阵的镜像指尖刚触到蓝光,整个人就像被投入熔炉的雪,瞬间汽化前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那是他们在敦煌佛窟初遇时,她为他拂去肩头落雪的动作。
\"苏牧!
看轮回眼!\"顾清欢突然攥紧他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背。
她的瞳孔里泛着奇异的金纹,像是有某种法则在她意识深处翻涌。
苏牧本能闭合又睁开轮回眼。
这次呈现在视网膜上的不是分裂的星阵,而是一段闪烁的全息影像:年轻的周明站在燃烧的道观里,手中捧着颗流转着混沌气的水晶球,另一只手按在昏迷的李明额心。\"锚点需要永恒制衡,就像镜子需要正反两面。\"周明的声音带着焚木的焦味,\"管理员人格负责维持系统稳定,修士人格负责观测漏洞——等他的意识彻底分裂那天,就是轮回之镜真正成型时。\"
\"唰!\"
机械义眼的蓝光突然暴涨。
苏牧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后颈传来尖锐刺痛——是左边李明的机械义眼射出了银色数据流,正顺着他的泪腺往意识海钻。
他想抬手去抓,却发现手臂被无形力量禁锢,只能看着数据流在视网膜上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系统日志:
2147年5月12日 23:59:管理员人格启动\"锚点清洗\",修士人格在m-7宇宙被绞杀。
2147年5月13日 23:59:管理员人格启动\"锚点清洗\",修士人格在p-9宇宙被绞杀......
日期在疯狂滚动,每一页日志末尾都有相同的血字批注:\"杀死自己,是为了让镜子保持清明。\"
\"这是......\"苏牧太阳穴突突直跳,意识海像被塞进了台轰鸣的碎纸机。
他听见顾清欢在耳边嘶吼,声音混着金属摩擦的刺响:\"他在用双重人格测试我们的选择!
系统要的不是摧毁,是看观测者在'救本体'和'救镜像'间怎么选——就像三百年前周明测试我那样!\"
地核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苏牧抬头,看见原本漆黑的天命者核心突然泛起血色,竟在其中映出周明苍老的面容。
那修士正用自己的血在虚空中书写,每一笔都像刻在苏牧魂魄上:\"观测者即囚徒,当你以为在看镜子时,镜子也在看你。\"
\"等等......\"苏牧的目光突然凝固在顾清欢颈间。
她原本淡金色的皮肤下,正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暗纹——与分裂的六芒星阵纹路完全重合。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刚触到那道烙印,顾清欢就倒抽了口冷气,\"不是容器......是导线?\"
\"是活体导线!\"右边的修士李明突然冲破投影限制,半边身体从光阵里挤了出来。
他的道袍被数据流撕得破破烂烂,胸口有道焦黑的窟窿,\"系统用她的源血连接所有镜像,用你的轮回眼观测能量值!
快用逆命引刺穿我的核心——只有彻底摧毁双重人格,才能......\"
\"叮——自毁程序启动。\"
机械音像冰锥般刺进所有人耳膜。
左边的管理员李明突然笑了,机械义眼的蓝光化作实质锁链,将修士李明的身体一寸寸扯回光阵。\"你以为周明真的在救你?\"他的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他给你的逆命引,本就是用来激活自毁的钥匙。\"
\"苏牧!\"顾清欢突然直起身子。
她胸口的伤口不再流血,反而渗出更多淡金色光流,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实体,\"听着......不管我变成什么......\"
\"清欢!\"苏牧想抱她更紧,却感觉掌心一空——她的身体正化作金粉,顺着六芒星的裂痕往阵心钻。
最后一缕光丝掠过他唇角时,他尝到了铁锈味的甜,像极了他们在民国时空初吻时,她嘴角的血。
\"周明的封印......\"
苏牧的轮回眼突然剧痛。
他看见另一段记忆:年轻的李明躺在实验室的培养舱里,胸前的手术灯照得他脸色惨白。
穿白大褂的周明握着激光笔,在他心脏位置烙下最后一道咒文。\"这是给锚点的保险。\"周明说,\"当双重人格彻底分裂那天,核心会......\"
\"轰!\"
地核的震动突然加剧。
苏牧踉跄着扶住裂开的青铜台,抬头时正看见两个六芒星阵的核心同时泛起红光。
左边的机械核心渗出幽蓝电流,右边的修士核心淌出青黑血珠,两者交融的瞬间,竟在阵心凝结出个旋转的血色漩涡——像只睁开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
苏牧握紧掌中的逆命引。
剑身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冒起青烟。
他望着漩涡深处翻涌的法则光带,听见顾清欢的声音混在数据流里,轻轻说:\"这次......换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