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苏牧后背的衬衫早被冷汗浸透。
顾清欢的血还在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秒针在走——他数到第十七滴时,李维斯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了。
“清欢。”他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伤口疼吗?”
顾清欢摇头,发梢扫过他下巴。
借着月光,他看见她额角沾着碎玻璃渣,左小臂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渗出的红在布料上晕成不规则的地图。
她却先抬起手,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碰了碰他脸颊:“你脸上有血。”
苏牧这才察觉左脸火辣辣的疼,许是刚才撞碎玻璃时划的。
他摸了摸,指腹沾着黏腻的血珠,忽然想起剑客记忆里那个雪夜——他护着茶摊姑娘冲进破庙,姑娘也是这样,先擦他脸上的血,再低头处理自己的刀伤。
“得找地方处理伤口。”他扯下自己的袖扣,撕了一截衬衫下摆给她包扎,动作比实验室里拆解量子对撞机还轻,“但不能久留。李维斯的追踪器可能还在附近,刚才那道紫光……是天命系统的防御波,他在定位我们。”
顾清欢低头看他打结的手指:“你说过,系统bUG会让记忆渗透。那道紫光……像不像我前世在玄门宗学的‘锁魂咒’?”她忽然轻笑一声,“我刚才在窄缝里,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小师妹,总偷偷往师兄剑穗上塞茉莉香包。”
苏牧的手顿住。
他想起前晚在实验室,顾清欢发间飘来的茉莉香,和剑客记忆里那枚香包的味道分毫不差。
月光落在她眼尾,那里有颗淡褐色的小痣,和记忆里茶摊姑娘点的朱砂痣位置一模一样。
“所以我们必须去核心控制室。”他把最后一个结系紧,抬头时目光灼灼,“上周破解系统日志时,我发现所有异常数据都指向b区地下三层——那里有台旧服务器,可能存着系统底层代码。如果能黑进去……”
“就能找到天命系统的漏洞。”顾清欢接话,声音轻却坚定,“就像你说的,它根本不是什么维持轮回的神,是个用虚拟法则囚禁所有宇宙的暴君。”
苏牧扶她起来,两人贴着墙根往巷子深处挪。
他的指尖始终抵在腰间的量子干扰器上——这是他用实验室废料改的,能暂时屏蔽定位信号。
但干扰器的能量只够支撑半小时,他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秘密通道。
“到了。”他停在一堵爬满常春藤的砖墙前,用鞋跟踢了踢第三块砖。
砖缝里传出空洞的回响,他扯断两根藤蔓,露出藏在叶下的金属把手。
顾清欢借着手机冷白的光查看墙面:“这是2077年城市改造时废弃的排水管道入口?我上个月在市政档案里见过图纸,说这里封死了。”
“封死的是明口。”苏牧转动把手,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我用量子纠缠仪扫描过,墙后有0.3秒的延迟回声——说明有夹层。”门轴终于发出“咔”的轻响,他侧过身让顾清欢先钻进去,“上周测试纠缠态时,仪器突然捕捉到地下三层的电磁脉冲,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通道里的霉味比想象中重。
顾清欢的手机光照出满地陈年鼠粪,墙缝里渗出的水在脚边积成小水洼。
苏牧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轻——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狭窄空间里放大,和三个月前第一次发现这通道时一样快。
那时他只是好奇异常电磁脉冲的来源,现在才明白,命运早把线索藏在每个巧合里。
“还有十米。”他摸了摸墙面,指尖触到凸起的砖块,“这里有个机关。”
顾清欢举高手机,光斑落在砖墙上。
苏牧数到第七块砖,用力一按——墙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左侧墙面缓缓缩进,露出向下的阶梯。
阶梯尽头有盏昏黄的壁灯,灯光里浮动着细密的灰尘,照出墙上歪歪扭扭的涂鸦:“2085年3月12日,陈记。”
“陈明。”顾清欢的声音突然发颤,“我在系统日志里见过这个名字,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量子物理泰斗。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于实验室爆炸,可……可他的研究笔记里写着‘要创造能观测所有可能的神之眼’。”
苏牧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在旧资料室翻到的泛黄报纸:《天才科学家陈明宣布放弃永生计划》。
照片里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嘴角抿成严肃的线——和李维斯教授的眼镜款式一模一样。
“快走。”他拽着顾清欢往下跑,阶梯的水泥台阶硌得脚底生疼,“如果李维斯是陈明的后继者,那核心控制室里肯定有他的秘密。”
阶梯尽头是道金属门,门身刻着螺旋状的符文,在手机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顾清欢凑近细看,指尖轻轻划过纹路:“这是古玛雅的星象文,我在末法时代的记忆里见过……那时我是个占星师,师父教过我怎么解这种锁。”
她闭起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苏牧看见她瞳孔里的星图光纹开始流转,像有银河在她眼底翻涌。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念出一串晦涩的音节,金属门表面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从深蓝转为炽白,接着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门开了。
控制室比苏牧想象中小,靠墙摆着三台老式服务器,荧光屏上跳动着绿色的代码。
正中央的控制台蒙着灰,上面压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用钢笔写着“陈明 实验日志”。
顾清欢走过去翻开笔记本,第一页的日期是2085年5月17日:“今天用纠缠态连接了第108个平行宇宙,我看见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成了剑客,在另一个世界成了修士……原来我们都是被观测的量子,所谓命运,不过是观测者写下的代码。”
苏牧的手指悬在服务器键盘上方,指尖微微发抖。
他输入自己的量子Id,屏幕瞬间弹出无数窗口,全是各个平行宇宙的实时画面:剑客在雪夜挥剑,修士在云端结印,机械飞升者在宇宙里修复星门……每个画面右下角都标着“观测对象:苏牧 - 108”。
“原来……原来所有轮回都是他的实验。”顾清欢翻到日志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他说‘要创造能观测法则的眼睛,这样就能成为所有宇宙的神’……可他疯了,他用天命系统抹除了所有觉醒者的记忆,把我们困在轮回里当实验品!”
“所以李维斯要抓我们。”苏牧的声音发紧,他调出系统权限列表,最高权限者的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陈明”,“李维斯”,“顾清欢 - 001”。
最后一个名字让他猛地转头,“清欢,你的Id……”
“我就说我总梦见自己在写代码。”顾清欢苦笑着指向服务器,“看,这行代码……是我前世当程序员时写的防入侵程序。原来我早就是觉醒者,只是被系统抹除了记忆。”
警报声突然炸响。
红色的光在控制室里旋转,苏牧看见监控屏上,李维斯带着五个穿黑西装的人冲进了通道。
李维斯的镜片反着红光,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笑,他举起手,掌心的紫芒比之前更盛。
“你们以为能找到我的秘密?”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进来,“陈明教授的遗产,只有我配继承。而你们……”他指节捏得咔咔响,“不过是实验失败的残次品。”
顾清欢的手突然覆上苏牧手背。
她的掌心还带着体温,和茶摊姑娘递热粥时一样暖。
苏牧低头看交握的手,看见两人手背上都浮起淡蓝色的光纹——那是量子纠缠态觉醒的标志。
“别怕。”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稳,“剑客记忆里,我最后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死。修士记忆里,我最后是为了打破天道而死。机械飞升者……他说过,只要纠缠态足够强,两个量子就能改写整个系统。”
顾清欢笑了,眼尾的小痣在红光里发亮:“所以这次,我们要一起改写。”
通道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牧握紧她的手,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通过纠缠态共振——一下,两下,和剑客记忆里帅旗落地前的心跳,分毫不差。
(李维斯的影子已经映在控制室外的墙上,苏牧摸到后腰的干扰器,突然想起所有记忆碎片里,每个“他”最后看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