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掌心被顾清欢的手指攥得发疼。
管道出口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走廊尽头那扇半开的门后,原本该是安全的,但轮回眼此刻在眼底灼烧,像有蚂蚁顺着视神经往脑仁里钻。
\"等等。\"他突然拽住顾清欢的手腕。
两人刚探出管道的身影顿在原地,瓷砖地面的反光里,七道影子正从门后延伸过来,像七条蠕动的黑蛇。
顾清欢的后颈瞬间绷直,她侧过脸,发梢扫过他手背:\"是...研究所的安保队?\"
苏牧的轮回眼自动展开扫描。
最前面那个高个男人左耳垂有颗红痣——是上周还和他讨论量子涨落公式的实验员陈默。
此刻陈默的瞳孔泛着诡异的幽蓝,右手按在腰间的脉冲枪上,动作机械得像被扯线的木偶。
紧随其后的,是负责设备维护的老周,他常年沾着机油的指节正在抽搐,指甲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某种胶质。
\"被控制了。\"苏牧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主脑服务器异常重启时,陈默曾主动申请检修核心电路——那时他还拍着苏牧肩膀说\"小苏,哥给你把系统漏洞堵得严严实实\",现在这声音在记忆里刺得人脑仁疼。
顾清欢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腕间的脉搏上。
苏牧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是愤怒——那些本该在实验室里推导公式、调试仪器的鲜活生命,此刻成了提线木偶。\"往左边。\"她的声音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第三块地砖是空的,下面有条废弃的通讯管道。\"
苏牧没问她怎么知道。
顾清欢的能力总在最需要时显现:上回在机械城被追,是她突然说\"往左拐\",他们撞开的破仓库里恰好藏着辆能启动的悬浮摩托;再上回在仙侠世界被正道盟围堵,也是她拽着他钻进看似死胡同的悬崖,结果山壁上有处被藤蔓覆盖的古洞。
此刻她的指尖仍搭在他腕上,温度透过防护服渗进来,像在传递某种频率——苏牧忽然意识到,那可能是量子纠缠的波动。
七道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陈默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声响:\"定位确认,目标在b区通风管道出口。\"他抬起脉冲枪,枪口的红光在苏牧额头上晃了晃。
\"走!\"苏牧推着顾清欢往左边扑去。
顾清欢落地时膝盖微屈,右手快速在第三块地砖上敲了三下——哒、哒、哒。
地砖缝隙里渗出淡蓝色荧光,接着\"咔嗒\"一声弹起半寸。
苏牧反手甩出粒子刀,刀光擦着陈默的枪管划过,在墙上熔出个焦黑的洞。
趁对方短暂停滞的空当,两人钻进地砖下的通道。
通道里霉味呛人,顾清欢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你刚才...\"苏牧刚开口,就被她按住嘴唇。
她另一只手按在潮湿的石壁上,指尖泛起极淡的银光——那是苏牧从未见过的光芒,像星尘在皮肤下流动。
石壁突然震颤起来,头顶传来陈默的惊喝:\"他们进了旧通讯网!
关闭所有次级管道接口!\"
\"没用的。\"顾清欢轻声说,指尖的银光顺着石壁纹路蔓延。
苏牧看见那些裂痕里的苔藓突然舒展,像被按下快进键的植物生长,接着\"轰\"的一声,前方被混凝土封死的管道口竟被撑出个一人高的洞。\"我能...感知到这里原本的结构。\"她的额头沁出细汗,\"就像...记起自己身体的每根骨头。\"
苏牧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每个平行宇宙里都有\"顾清欢\"——不是巧合,是某种更本质的联系。
那些她\"恰好\"知道的逃生路线,那些\"刚好\"存在的隐蔽场所,根本不是运气,是她在唤醒自己对多元宇宙的记忆。
\"到了。\"顾清欢停住脚步。
通道尽头的铁栅栏外,是片被废弃的实验室,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积灰的实验台上投下银斑。
苏牧刚要翻栅栏,轮回眼突然刺痛——他看见栅栏另一侧的阴影里,有个身影正背着手站着。
是李维斯教授。
白大褂还是记忆里那身,左胸口袋别着的钢笔却换成了银色,笔帽上刻着苏牧从未见过的符号。
教授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转过脸,镜片后的眼睛没有焦距,却又像看透了一切:\"苏牧,你比我想象中更能跑。\"
苏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个月前他在实验室晕倒,是李维斯亲自把他抱到医疗舱;半年前他提出量子纠缠可能引发宇宙泡重叠时,是李维斯拍着他肩膀说\"这是诺奖级的猜想,我们一起验证\";甚至三天前系统异常时,教授还握着他的手说\"别怕,老师和你一起查\"。
\"您什么时候...\"
\"从你第一次用轮回眼看见前世时。\"李维斯的声音像结冰的湖面,\"天命系统需要观察者,而你,是最完美的那个。\"他抬起手,钢笔尖射出一道蓝光,打在铁栅栏上,金属瞬间熔成铁水。\"现在,该结束这场游戏了。\"
顾清欢突然挡在苏牧身前。
她的指尖仍泛着银光,身后的实验台突然震动,烧杯、量筒、培养皿纷纷悬浮起来,在两人头顶形成防护网。\"你伤不了他。\"她的声音不再像平时那样清浅,带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厚重,\"所有宇宙的我,都不会允许。\"
苏牧的轮回眼自动开启。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剑客苏牧在悬崖边以剑挑落三十支羽箭;星际舰长苏牧用引擎尾焰制造陨石雨;机械飞升者苏牧拆解敌方战舰的动力核心...最后定格在古代战场,他手持断剑,带着八百残兵躲进山谷,利用地势将三万追兵引入雷区。
\"跟我来。\"他拽着顾清欢冲向实验室角落的通风井。
顾清欢的悬浮屏障被李维斯的蓝光击碎时,他反手甩出粒子刀,精准切断了天花板上的应急电源——实验室陷入黑暗,只有李维斯钢笔的蓝光像鬼火般跳动。
\"往左!\"苏牧在顾清欢耳边喊。
她的银光再次亮起,引导着两人避开地上的障碍物。
苏牧摸到墙角的灭火器,用力砸向通风井的金属挡板——\"轰\"的一声,挡板坠落的巨响引来了李维斯的蓝光,却也惊动了追进实验室的安保队。
\"陈默!\"苏牧突然大喊,\"还记得上个月我们在天台喝啤酒吗?
你说你女儿要参加钢琴比赛,你攒钱给她买了架二手三角琴!\"陈默的动作顿了顿,幽蓝的瞳孔闪过一丝清明。
苏牧乘势将顾清欢推进通风井,自己转身甩出粒子刀,在墙上划出火痕:\"老周!
你孙子百天的时候,我们凑钱买了银锁!
那锁上刻着'长命百岁'!\"
老周的指甲缝不再渗血了。
他的手缓缓抬起,按在脉冲枪的保险上——\"咔嗒\"一声,保险打开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李维斯的钢笔尖蓝光暴涨:\"够了!\"
强光突然笼罩整个实验室。
苏牧被冲击力掀得撞在墙上,眼前一片雪白。
他听见顾清欢的惊呼,摸索着抓住她的手——那双手还在发颤,却紧紧回握。\"跑!\"他拽着她往通风井外冲,白光里影影绰绰能看见李维斯的身影在逼近,还有更多安保队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跌跌撞撞冲出实验室,月光重新落回肩头时,苏牧才发现自己的右肩在流血——刚才撞墙时划开了道口子。
顾清欢扯下衣袖给他包扎,指尖的银光轻轻扫过伤口,疼痛竟缓解了不少。
\"那边。\"她指着巷口的阴影,\"有个废弃的储物间,门没锁。\"
苏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狭窄的巷子里堆满了生锈的垃圾桶,尽头有扇半掩的木门,门缝里漏出极淡的霉味。
他扶着顾清欢跑过去,刚推开门,身后就传来李维斯的冷笑:\"苏牧,你以为能逃到哪里?\"
门\"砰\"的一声关上。
顾清欢迅速反锁,两人背靠着门喘气。
苏牧透过门缝往外看,巷口的路灯突然熄灭,黑暗里有蓝光在跳动——那是李维斯的钢笔,正在逼近。
顾清欢的手按在他心口。
他能听见她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成同一个节奏。
轮回眼在眼底流转,映出门外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也映出储物间角落积灰的箱子上,刻着某个他熟悉的符号——那是量子纠缠的标识,和李维斯钢笔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