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牧的意识尝试触碰那团光晕的刹那,一个清晰、柔和,却又带着一丝金属般质感的女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震动,而是某种更直接的信息传递方式:
“观察者苏牧,你好。不必惊慌,我没有恶意。”
苏牧心中一震,强行按捺住探究这声音来源的冲动,集中精神“听”下去。
“你可以称呼我为‘林蔚’。我来自……一个遥远且科技远超你们当前认知的文明。我们是多元宇宙的早期观测者和……某种意义上的守护者。”
林蔚?
守护者?
苏牧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他的量子轮回眼告诉他,对方传递的信息中,不包含欺骗的波动。
“你们所熟知的‘天命系统’,”林蔚的声音继续在他脑海中回荡,“并非天然形成的宇宙法则,而是由一个或多个高级文明联合设计并部署的宏伟工程。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梳理和稳定量子泡沫破裂后失序的多元宇宙,维持各个宇宙泡之间的基本平衡,防止它们因过度纠缠而发生灾难性的连锁坍缩。”
苏牧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格外响亮。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如同在他平静的认知湖泊中投下了一颗核弹。
“然而,正如任何复杂系统都无法避免熵增的命运,天命系统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也开始出现偏差和故障。更重要的是,它的核心逻辑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所渗透和篡改。它从一个维持平衡的工具,逐渐演变成了一个僵化、甚至开始主动抹除‘异常’和‘变数’的控制系统。你们现在所经历的宇宙时间线重叠、记忆渗透,以及轮回秩序的混乱,正是它故障加剧并被扭曲意志操控后的外在表现。”
苏牧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那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蔓延至全身。
如果林蔚所言非虚,那么他所对抗的,不仅仅是一个出故障的系统,更可能是一个被幕后黑手操控的庞然大物。
“我的文明早已在一次宇宙级灾难中湮灭,”林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我只是一个残留的意识信标,承载着最后的希望。我感知到了你的‘量子轮回眼’,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变异,或许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但天命系统,或者说它背后的操控者,绝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变数’成长起来。”
光影微微闪烁,似乎能量在减弱,那闪烁的光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光。
“我的能量不足以维持太久。记住,苏牧,天命系统的核心并非不可动摇,它的每一次‘修正’和‘抹除’,都会在多元宇宙的结构中留下更深的裂痕。你需要找到那些裂痕,利用它们,找到其他像你一样的觉醒者。只有集合足够的力量,才有机会……”
声音戛然而止,那团光影如同燃料耗尽的火焰,迅速黯淡下去,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储藏间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苏牧和顾清欢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
“苏牧……”顾清欢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说的是真的吗?”
苏牧沉默了片刻,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林蔚的出现和她带来的信息,解答了他心中一些疑惑,却也带来了更多、更沉重的谜团。
他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远比最初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我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他缓缓开口,“但我的直觉,以及量子轮回眼的初步感知,告诉我,她没有说谎。至少,她传递的信息是她所坚信的真实。”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顾清欢:“清欢,这件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如果天命系统真的是被操控的,那我们的敌人,可能比我们能想象的任何存在都要强大和隐蔽。”
顾清欢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我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
两人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借着应急灯昏暗的光线,低声交流起来。
那昏暗的光线在他们脸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
林蔚的信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他们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千层浪。
他们分析着每一个细节,推敲着可能的行动方向。
对抗一个如此庞大的系统,甚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级文明,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但苏牧的量子轮回眼,林蔚口中的“变数”,似乎是唯一的微光。
“我需要验证。”苏牧低声道,“林蔚提到了天命系统的‘裂痕’。我的眼睛或许能通过观测不同前世的‘死亡节点’,找到这些所谓的裂痕,甚至……窥探到更多关于系统深层运作的秘密。”
说做就做。
苏牧靠在一排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上,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机柜那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
顾清欢则警惕地守在一旁,为他护法。
量子轮回眼再次被催动到了极致。
这一次,苏牧没有设定明确的目标,而是任由自己的意识在无尽的量子纠缠态中漂流,搜寻着与“天命系统”、“裂痕”、“核心”等关键词相关的记忆碎片。
他的意识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空帷幕。
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在他眼前飞速掠过:古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刀枪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星际舰队的激光对射,那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蛮荒时代的图腾祭祀,神秘的咒语在空气中回荡;赛博都市的霓虹魅影,五彩的灯光闪烁迷离……
最终,他的意识被一股苍凉而古老的气息所吸引,画面陡然清晰。
这是一片荒芜凋敝的世界。
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大地干裂,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灵气稀薄到几乎无法感知。
在一座崩塌了大半的山门前,一个身着朴素道袍,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明亮的青年修士盘膝而坐。
他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股宁死不屈的坚韧。
“在下云影,末法时代一散修。”青年修士似乎感知到了苏牧的“注视”,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苏牧尝试着与这个记忆中的“前世”沟通:“天命……系统……你感知到了吗?”
云影说:“吾辈修士,逆天而行,本就是为了挣脱这无形之网。
但这网……太大了,太密了。
它不仅束缚我们的道途,更在蚕食这个世界的本源。
我曾在一处上古遗迹中窥得片语,言此‘天命’非自然演化,乃是‘域外天魔’所设之囚笼,其目的……似乎是为了筛选,或是……圈养。”
“域外天魔?筛选?圈养?”苏牧心头剧震,这比林蔚所说的“高级文明设计”更添了一抹邪恶与阴谋的色彩。
“是的,”云影的声音愈发虚弱,“它们以众生为刍狗,以世界为棋盘。每一次轮回的终结,每一次文明的覆灭,都可能是它们的一次‘收割’。而所谓的‘天命’,便是那柄悬在众生头顶的屠刀,亦是筛选‘合格祭品’的工具。此界灵气枯竭,便是‘天命’加速运转,强行抽取世界本源所致……”
云影的话语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苏牧的意识深处炸响。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恐怖的真相。
就在他想进一步追问时,现实世界中,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如同重锤般砸在了储藏室的金属大门上,也将苏牧从深沉的意识连接中惊醒!
“咚!咚!咚!”那敲门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苏牧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的异彩瞬间收敛。
顾清欢早已站起身,紧张地握着金属短棍,挡在苏牧身前,对着门口低喝:“谁?!”
“是我!李维斯!苏牧,顾清欢,你们在里面吗?快开门!出大事了!”门外传来李维斯教授焦急万分的声音。
苏牧和顾清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李维斯教授是苏牧的导师,也是少数知道他们一些“小动作”的人。
若非万分紧急,绝不会如此失态。
苏牧迅速起身,和顾清欢一起拉开了沉重的金属门。
那金属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门外,李维斯教授头发凌乱,额头上布满汗珠,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谢天谢地,你们没事!快跟我来,研究所的主控量子脑……出现严重的技术故障,多处关键节点能量溢出,快要失控了!张琳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了!”
苏牧心中一凛。
主控量子脑是整个研究所的核心,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引发连锁灾难。
“走!”他当机立断,也顾不上去细想云影带来的信息,眼下的危机更为迫切。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研究所内部的紧急通道中。
往日里井然有序的研究所此刻一片混乱,刺耳的警报声不绝于耳,像尖锐的哨声,研究员们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惊慌。
主控机房内,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如同刺鼻的烟雾,数个能量导管接口处迸射着危险的电火花,那电火花如跳跃的火蛇,主控量子脑的核心单元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那嗡鸣声如同恶魔的咆哮。
张琳和其他几位核心技术人员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稳定系统,但显然收效甚微。
“苏牧!你总算来了!”张琳看到苏牧,如同看到了救星,“冷却系统过载,几个关键的纠缠态稳定器参数异常飙升,我们找不到原因!”
苏牧没有废话,立刻冲到控制台前,目光飞速扫过眼前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系统结构图。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量子物理的知识和平行宇宙中积累的经验在这一刻融会贯通。
“问题出在能量谐振频率上!”苏牧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有人修改了基础谐振参数,导致整个能量供应系统产生了灾难性的共振!清欢,帮我切断三号备用能源供应!李教授,立刻手动重启第七区的物理隔断!张琳,把主控权限临时转移给我!”
在苏牧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众人虽然紧张,却也找到了主心骨。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操作,闪烁的电火花逐渐平息,刺耳的警报声也减弱下来,主控量子脑的各项参数慢慢恢复到了安全范围。
“呼……”张琳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汗,“吓死我了,总算稳住了。”
李维斯教授也是心有余悸:“苏牧,这次多亏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低级参数错误?”
苏牧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在主控台前,眉头紧锁。
修复故障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刚才为了救急,他没时间细想,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被修改的基础谐振参数,位置极其隐蔽,修改手法也极为专业,绝非普通的技术故障或者误操作那么简单。
更像是一次……精准的、故意的破坏。
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制造混乱,掩盖什么?
还是……冲着他来的?
林蔚的话,云影的警示,与眼前的“意外”在他脑海中交织。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他不动声色地调出了更深层的系统日志,仔细查看着。
果然,在故障发生前的几分钟,有一段访问日志被巧妙地抹去了痕迹,但那抹除的手法,却留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熟悉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与之前追捕他们的天命系统下属单位,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隐晦和……狡猾。
苏牧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看来,天命系统的触手,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也更善于伪装。
这次的“技术故障”,恐怕只是一个警告,或者是一次试探。
他默默关闭了日志界面,脸上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在做例行检查。
从那以后,苏牧意识到,他不仅要面对来自系统正面的追捕与抹杀,更要警惕那些隐藏在日常之下的暗流与阴谋。
有些敌人,并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面前,它们更擅长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布下致命的陷阱。
他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因为,真正的威胁,或许才刚刚开始露出它冰山一角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