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指尖触到顾清欢手背时,像触到了融化的雪水。
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锁骨处的法则光链正被某种暗黑色的丝线啃噬,那是他从未在轮回眼中见过的侵蚀痕迹。
\"清欢!\"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却见她的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腕,温度比他的掌心更凉。
穹顶镜面的震颤声突然拔高,像无数青铜编钟被同时撞响,周明的残魂从某面镜中被甩出来,青灰色的雾气裹着破碎的法诀文印,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哀嚎:\"青铜鼎碎片是系统核心的'心跳传感器'!
他们在监测所有平行宇宙的坍缩频率——\"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苏牧余光瞥见脚边石砖裂开蛛网状纹路,那些缝隙里渗出幽蓝荧光,迅速蔓延成六芒星阵列,每道棱角都与镜阵的光链精准重合。
顾清欢的十二道镜像突然同时凝实,十二柄剑灵悬浮在她们头顶,剑锋上流转的能量漩涡与镜阵纹路完全同步。
\"看剑纹。\"顾清欢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苏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缩——第一柄剑的纹路是终南山巅的雷劫云,第二柄是星舰驾驶舱的量子湮灭光,第三柄是深海基地的机械臂残骸......正是他前世每一次死亡的坐标,在量子纠缠图谱里闪烁的节点。
\"这是......\"他喉结滚动,轮回眼自动展开观测,那些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被风吹散的星图,在虚空中拼出更大的六芒星投影,将他和顾清欢笼罩在中央。
周明的残魂突然剧烈震荡,破碎的记忆片段如潮水灌入苏牧识海:\"三百年前我以斩道剑劈开系统核心,拆成七块封印在不同时空的青铜容器里......天命者一直在找它们,用坍缩的宇宙当燃料——\"
\"燃料?\"苏牧脱口而出,却见顾清欢的胸口渗出黑血。
她原本金色的羽翼正在褪成灰雾,暗黑色丝线顺着法则光链爬向她的心脏,所过之处,皮肤浮现出类似青铜镜的裂纹。
他的轮回眼捕捉到更骇人的画面:那些黑丝的另一端,正连接着镜阵中央逐渐成型的光团——那根本不是什么白光,而是无数被碾碎的宇宙碎片在重组。
\"苏牧!\"机械音炸响在耳侧。
李维斯的机械躯体从纠缠的法则光链中挤出来,金属胸腔裂开两半,露出内部运转的量子芯片,每根手指都生长着与镜阵相连的能量结晶,\"你们激活的不是容器,是系统重启的倒计时!
当七块碎片归位,所有平行宇宙都会被压缩成数据,成为天命者的......\"
\"养料。\"顾清欢突然接口,她的镜像们同时举起剑灵,十二道剑光刺入镜阵,数据流从剑尖喷涌而出,没入震颤的镜面。
苏牧这才发现,那些镜像的表情与本体完全同步——她们望着他的眼神里有疼惜,有决绝,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希望。
\"她们在做什么?\"他攥紧顾清欢逐渐透明的手腕,掌心能摸到她血管里流动的数据流,\"清欢,你在消耗镜像能量?\"
\"每道镜像是我在不同宇宙的观测记录。\"她仰头看向穹顶,那里的镜面逆向旋转得更快了,\"现在需要把这些记录喂给镜阵......拖延系统读取核心的时间。\"
话音未落,苏牧的轮回眼突然捕捉到千道银光。
无数个他从不同时空的镜面中跃出——古代剑客的衣袂沾着血,星际舰长的肩甲还在冒烟,末法修士的发间缠着雷纹,他们的轮回眼同时绽放光芒,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是......前世的我?\"他浑身血液沸腾,那些\"自己\"的口型分明在说同一句话:\"去裂缝!\"
穹顶不知何时裂开蛛网状缝隙,某面青铜镜正将能量注入裂缝深处,苏牧顺着光流望去,心脏猛地一缩——裂缝下方是地球的地核,液态金属的光芒中,一块青铜碎片正悬浮在岩浆里,表面刻着与镜阵完全相同的纹路。
\"最后一块核心碎片......\"顾清欢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已经低得刺骨,\"在裂缝最深处。
苏牧,我能感觉到天命者的倒计时——还有三分钟,所有宇宙的坍缩数据就会被读取完毕。\"
\"那我们现在就去!\"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轮回眼自动锁定裂缝位置,却见她脖颈处的暗黑色丝线突然暴长,瞬间缠住她的咽喉。
她的瞳孔泛起灰白,却仍强撑着扯动嘴角:\"记得我第一次握你剑时说的话吗?
剑的意义......是替持剑人选择最痛却最对的路。\"
苏牧的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他望着她逐渐模糊的面容,突然想起所有前世里,她总是在他最绝望时出现——剑客的剑鞘里藏着她绣的平安符,舰长的控制台贴着她画的星图,修士的丹炉旁摆着她煮的醒神茶。
原来那些不是巧合,是她跨越无数宇宙,在每个他需要的时刻,留下的锚点。
\"清欢,\"他声音发颤,将她护在身后,望着穹顶裂缝里翻涌的能量光流,\"等拿到最后一块碎片,我要带你去看所有宇宙的日出。
终南山的,星舰外的,深海基地的......\"
\"好。\"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在他耳畔低语,\"但首先......我们得跳下去。\"
话音未落,地面的六芒星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顾清欢的手猛地攥紧他的手腕,带着他冲向穹顶裂缝,风灌进衣领的瞬间,苏牧听见身后传来李维斯的嘶吼,看见周明的残魂化作最后一道青光没入镜阵,看见无数个\"自己\"的轮回眼光芒连成银河。
而在他们下方,裂缝深处的青铜碎片正在共鸣,发出清越的嗡鸣,像在应和某个跨越千万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