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
那道晃动的白光里,王丽的脸终于从光晕里浮出来——她的实验服前襟沾着暗红的污渍,发梢滴着水,右手攥着的手电筒在发抖,光束扫过他和顾清欢时,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林浩他......\"王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突然扑过来抓住苏牧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苏博士,顾小姐,你们快跟我走!
特勤队在往这边调重型设备,仓库的通风管道马上要被他们用热融切割了!\"
顾清欢的义肢光刃唰地收回臂内,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另一只手扣住王丽的手腕,指尖压在对方脉搏上——跳动得像打鼓,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是真正的恐惧,不是伪装。\"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的声音比实验室的冷气还冷。
\"我......我跟踪特勤队的信号车!\"王丽喘得厉害,后背抵着满是霉斑的墙面,\"他们用干扰器屏蔽了所有通讯,但我记得林浩说过,量子实验室的应急通道在b3层储物间的防火板后面——\"她突然顿住,眼眶猛地红了,\"他让我来找你们,说......说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苏牧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外套内袋的芯片。
林浩是他们组里最擅长破解安保系统的工程师,三天前为了帮他截取天命系统日志,被特勤队的电磁脉冲枪击穿了防护衣。
此刻听见这个名字,他后槽牙咬得发疼,喉咙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走。\"他拽住顾清欢的胳膊,\"现在。\"
三人穿过实验室后侧的维修通道时,头顶传来金属撕裂的轰鸣。
特勤队的切割器已经开始工作,火星顺着通风管道漏下来,在水泥地面溅起细碎的光。
王丽的鞋跟卡进地砖裂缝,踉跄了一下,苏牧伸手扶住她,摸到她后背的实验服全湿了——不是水,是冷汗。
\"到了。\"王丽停在一面锈迹斑斑的金属墙前,用袖子擦掉墙缝里的灰,露出个拇指大小的凹孔。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凹孔上,墙面立刻发出蜂鸣,缓缓向两侧滑开。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里面是个仅容三人站立的小空间,墙面嵌着几排暗红色的应急灯,像被踩碎的血珠。
\"这是二十年前建实验室时的秘密避难所。\"王丽按下墙内的按钮,地面突然下沉,\"只有核心研究员的生物信息能启动,特勤队的扫描器查不到这里。\"
升降台停下时,苏牧闻到了熟悉的冷香——是顾清欢义肢冷却剂的味道。
她的左手始终按在义肢肘关节的接口处,指节发白。
苏牧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刚才在实验室躲避时,她的义肢为了屏蔽热成像,超负荷运行了十二分钟,现在神经接驳处的疼痛足够让普通人昏过去。
\"你先休息。\"他扶着顾清欢在靠墙的金属长椅上坐下,转身看向王丽,\"林浩到底怎么了?\"
王丽的手指在发抖,从口袋里摸出个带血的记忆卡,放在桌上。\"他们把他关在地下五层的审讯室,用神经脉冲仪......\"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我偷听到特勤队队长说,他撑过了三轮审讯,最后喊着'告诉苏牧,芯片里的加密协议在第137个量子比特位'。\"
苏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记忆卡插进终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全息屏亮起的瞬间,他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天命系统的底层代码,无数条纠缠态的数据流里,赫然标着\"主脑防御机制漏洞\"的红色标记。
\"这需要量子对撞机的精度才能触发。\"他的声音发紧,\"但现在整个实验室的对撞机都被特勤队控制了,我们根本接近不了。\"
\"我来联系外围的同事。\"顾清欢的义肢弹出细小的通讯接口,接入墙面的应急网络,\"陈工在粒子束组,张教授有备用的量子密钥......\"
通讯音接连响起忙音。
顾清欢的眉峰越皱越紧,直到第七个通讯请求被拒绝,她突然扯断接口,义肢重重砸在桌上。\"他们都被威胁了。\"她盯着自己金属手背的划痕,\"特勤队用家人安全做筹码,没人敢冒险。\"
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两下,变成幽蓝色。
苏牧抬头的瞬间,看见空气里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身影从涟漪中走出来,玄色劲装,腰间悬着锈迹斑斑的铁剑,眉骨处有道旧疤,正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们。
\"赵云?\"苏牧脱口而出。
那是他前世记忆里最清晰的片段:战国末年,他是赵国剑客苏妄,而眼前这人,是和他共饮过最后一碗酒的挚友。
\"我感知到你的困境。\"赵云的声音像剑刃擦过石案,他伸手按住腰间剑柄,\"轮回眼的连接还未断开,我能在量子纠缠的间隙里短暂具现。\"
顾清欢的义肢光刃再次弹出,却在触及赵云衣摆时停住——那不是虚拟投影,她的热感传感器能捕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36.7度,和活人无异。
\"你能帮什么?\"她的语气依然冷硬,光刃却缓缓收回。
\"量子对撞机需要有人引开防御系统。\"赵云抽出半寸剑,锈铁摩擦的声响在避难所里格外清晰,\"我擅长引开注意力。\"
苏牧感觉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
他摸了摸外套内袋的芯片,又看了看终端上的漏洞代码,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酸。\"好。\"他拍了拍赵云的肩膀,\"明天凌晨三点,特勤队换班的时候,我们动手。\"
夜色渐深。
四人围坐在金属桌前,用全息屏模拟对撞机的操作流程。
王丽在给顾清欢的义肢接口涂修复凝胶,赵云擦拭着铁剑上的锈迹,苏牧则反复检查漏洞触发的每一步参数。
就在他将最后一个量子比特位校准的瞬间,避难所的金属门突然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的动作同时凝固。
顾清欢的义肢光刃弹出半寸,赵云的手按在剑柄上,王丽的呼吸几乎停止。
苏牧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第二声敲门声响起,比第一下更重,像有人用指节叩了叩金属门板。
黑暗中,苏牧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声音。
他盯着门板上晃动的阴影,突然想起二十分钟前王丽说过的话——这个避难所的入口,只有核心研究员的生物信息能打开。
那现在,是谁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