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陛下登基多年未有子嗣,朝臣早已坐不住了。
此番樱贵嫔怀孕,加之林家的推动,自然就会将压力全权给到魏肆辰,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樱贵嫔动手。
就在当夜,姚锦芊收到了詹王送来的一封密信。
命她抓住机会,尽快动手。
姚锦芊将这封迷信递到魏肆辰跟前:“陛下,看来詹王已经迫不及待了。”
魏肆辰双眼血红,撇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冷笑不语。
姚锦芊觉得,今日的魏肆辰有些怪异。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他今天带给人的感觉却跟往常不同。
他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半个人隐匿在阴影里。
隐隐的杀气中,掩藏着几丝痛苦与挣扎。
“陛下是在为樱贵嫔怀孕一事忧心吗?”姚锦芊问。
“怀孕?”魏肆辰眼中又透露出几分厌恶,“朕未曾碰过她,她何来的龙子?”
“那樱贵嫔这是在……”
不同于林惜莞当时的假孕,这一次,皇宫中有名望的御医全部都来为林惜樱诊过脉,魏肆辰还从民间寻了几个大夫来诊脉,完全杜绝了林惜樱假孕这一可能。
这么一来,真相就只有一个。
林惜樱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魏肆辰的孩子!
“既然林家这么想要一个孩子,那朕就成全他们。”
姚锦芊明白了,如今林惜樱怀孕,林家的重心自然会放在这个孩子身上,必然不会在别处有所作为。
而这孩子究竟是不是皇室血脉,还不是魏肆辰动动手指的事?
魏肆辰站起身来:“芊芊,跟朕去一个地方。”
“好。”
这次的出行,魏肆辰并没有带其他宫人,甚至连安顺都没有跟在左右。
姚锦芊提着灯笼走在魏肆辰身侧,到了一个无人看守的宫殿。
此处宫殿位置偏僻,墙面都已经掉了漆,从外表上看,已经荒废了多年。
走进去时,里面却是干净整洁,像是有人定期来清扫过。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处宫殿里种满了木香花,此时,木香花全然盛开,整座宫殿都弥漫着清新雅致的花香味。
“这是哪里?”姚锦芊问。
“这是我生母所住的宫殿。”
这是姚锦芊第一次听到魏肆辰提到自己的生母。
看这宫殿的布置,魏肆辰时生母应该很喜欢木香花。
怪不得当初樱贵嫔折木香花的时候,魏肆辰会露出那样狠戾的表情。
姚锦芊只隐约知道,魏肆辰虽是嫡出,却并非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
十年前魏肆辰登基称帝,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想要扶持魏肆辰做傀儡皇帝,自己则垂帘听政。
可没想到三年后,魏肆辰就率领昭武卫逼迫太后交出政权,退守皇陵,永世不得回京。
魏肆辰对战太后,距今七年。
俞听溪初入皇宫,重生归来,也是距今七年。
将这一切线索串联起来,姚锦芊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俞听溪早在七年前就开始为魏肆辰做事了。
魏肆辰伸手抚摸着一朵木香花:“十年了,景还是老样子,只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母亲,也回不来了……”
姚锦芊低垂着眼眸,回忆起了一手将自己拉扯大的母亲,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看向魏肆辰:
“陛下,跟妾身讲讲您生母的事吧。”
魏肆辰坐在了殿前的台阶上,姚锦芊跟着他,坐在了他旁边。
“朕的生母,是梁国人。”
梁国……彦国与梁国征战许久,姚锦芊倒确实没有想到,魏肆辰的生母竟是梁国人。
魏肆辰继续道:“三十年前,梁国动乱,先梁帝的侄儿辛王逼宫谋反,杀了先梁帝登基,撕破与彦国的合约,挑起两国战火。
辛王,也就是如今的梁帝,一边开拓疆土,一边追杀当初逃出皇宫的太子与长公主。而朕的生母,正是前朝公主,只可惜梁帝心狠手辣,朕的生母与舅舅很快就失散了,流落为难民。
朕的父皇率兵亲征,在路上遇到了朕的生母,将她带回了军营。父皇对她说,只要跟他在一起,他定能帮她复仇。”
姚锦芊听到这个故事,猜测道:“可是……先帝并没有履行诺言?”
魏肆辰冷笑,搭在膝上的手早已攥成拳。
“他不仅没有履行诺言,反而利用了朕的生母,引出了前朝太子,以此为礼,送给梁帝,作为报酬,梁国与彦国签订合约,停止战争,并送出一个质子到彦国。”
姚锦芊愤恨道:“出尔反尔,真是狡诈!若我是那梁国公主,即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与先帝同归于尽!”
魏肆辰苦笑一声:“朕的娘亲就是这般想的,然而朕那父皇何等警惕,又岂会让她得手?若不是因为当初她已经怀了朕,朕的父皇怕是要当场就将她斩杀。”
“朕出世以后,父皇依旧忌惮我们母子俩,将我们关在这处宫殿里,任人欺辱。
再后来,他似乎还觉不够,将朕送到了边境,强迫朕与生母分开。”
姚锦芊不解:“先帝为何要这么做?明明你们已经威胁不到他了。”
“自然是因为朕的存在,威胁到了其他皇子的地位。”
魏肆辰说着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情绪看上去已然不正常了:
“还真是可笑,朕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人忌惮朕这皇子的身份!既然如此,那朕就偏要证明给他们看,这彦国的皇位,必然是朕的!
只可惜……当朕回到京城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朕最珍视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姚锦芊将自己的手覆盖上魏肆辰的手:“妾身曾听人说过一种说法,这世上有无数个平行世界,而死去的人只是在一个世界消失了,他们会前往另一个世界,换一个身份,继续好好活着。”
魏肆辰微微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眸里蒙了一层水雾:“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在妾身的那个世界,妾身不就是一个死去的人?”
姚锦芊虽这般安慰着魏肆辰,可她自己都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
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是只有她一个人穿越,还是每个死去的人都能穿越。
可她又希望这是真的,她希望父亲与母亲可以在另外的世界好好活着。
“只要他们所在的世界,还有人记着他们,念着他们,他们就永远不会全然消亡……”
魏肆辰听到姚锦芊的话,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朕也希望如此。”
魏肆辰忽然拉着姚锦芊站起身,推开了身后的那扇屋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牌位,牌位旁点着烛火,香火不断。
牌位上却只刻着三个字:
梁念和。
“无论是梁国公主,还是彦国嫔妃,甚至是朕的生母,这些身份带给她的,只有痛苦,朕不希望她死后也背负着这些身份,朕希望她,只是梁念和。”
魏肆辰从旁边拿起三根香,跪在地上叩拜三次。
姚锦芊连忙跟着魏肆辰一同跪下,叩拜他的生母。
魏肆辰将香插进灰坛,转身看着姚锦芊:
“今日是她的忌日,芊芊,你可以……在这陪着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