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城的商士禹,自诩文化人,骨子里其实是个职业杠精。
一日,他在土豪金的豪华贴金马车前停下了。
商士禹对其车轮上镶钻的纯金鸭子摆件的艺术审美,发表了长达五百字的即兴批判。
土豪金听得青筋暴起,脸上却笑嘻嘻。
“先生所言极是,奈何我就是钱多得慌,就爱这俗气的调调。”
话音未落,他使了个眼色。
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一拥而上,掏出珍藏版西域进贡鸵鸟毛掸子,对着商士禹一顿猛薅。
可怜商大学士,平生不惧刀枪,唯独怕痒,竟被活活痒死在街头。
一代杠王,就此含笑九泉。
商士禹膝下有二子一女。
女儿商三官,年方一十又六,本是含苞待放的好时候,连婆家都相看完毕,只等吉日过门。
老爹这么一走,还是以如此清奇的方式,婚事自然告吹。
俩哥哥天天穿着孝服,揣着状纸,在衙门口静坐。
他们拉起横幅:“无良土豪,痒死我爹,天理何在!”
奈何县太爷最近沉迷于一款名为“开心消消乐”的益智小游戏,对外界纷扰充耳不闻。
卷宗批复永远是“阅,朕知道了,退朝。”
官司拖了数月,连个响声都没有。
夫家那边也是急得不行。
三天两头派媒婆上门,送来的彩礼从金银细软变成了“最新款搓衣板,耐用,去污强”。
暗示商三官赶紧认命嫁人,别耽误传宗接代。
商三官把搓衣板往桌上一拍。
“老父沉冤未雪,嫁你个煤气罐啊!”
俩哥哥寻思着,爹的尸首总不能一直停在家里熏腊肉。
他们打算找个风水先生,选块宝地,让老爹入土为安。
商三官却觉得,指望这帮只会和稀泥的官老爷,还不如指望门口的石狮子开口唱忐忑。
她劝哥哥们:“爹生前最爱清净,咱们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他老人家好好打他的太极拳去吧。”
哥哥们一听,觉得有理。
老爹的太极拳,那可是能把苍蝇打出360度托马斯全旋的水平。
于是,择日安葬了商士禹。
下葬当晚,月黑风高。
商三官在枕边留下一张字条:“世界那么大,我去削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勿寻,会自拍。”
然后,她就人间蒸发了。
转眼半年过去。
土豪金迎来了他第四十个“花样美男”主题生日派对。
地点设在他家后院那个着名的“黄金马桶瀑布景观餐厅”。
远近闻名的戏班子老板孙淳,带着他手下两大“台柱子”前来助兴。
大徒弟王成,人称“铁肺歌王”,一曲能把房顶掀翻,尤其擅长用美声唱法演绎“学猫叫”。
小徒弟李玉,生得唇红齿白,眼波流转,就是那两撇用烧火棍画的眉毛,显得有些放荡不羁。
李玉的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他一张嘴,听众的表情就跟误食了芥末味冰淇淋一样精彩。
他的主要工作是负责给贵客们倒酒,顺便用他那双“楚楚可怜但写满了‘你瞅啥’”的眼神,活跃气氛。
土豪金对李玉的“独特才华”表示了十二分的欣赏。
“这小兄弟,骨骼清奇,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人。”
主要是因为李玉在倒酒的时候,非常精准地将半壶酒“洒”在了土豪金刚换的限量版貂皮大氅上。
并且在道歉时,“不慎”用袖子将土豪金新做的发型,揉成了一个鸟窝。
土豪金觉得,这小子,有性格,够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土豪金勾着李玉的肩膀,笑得满脸褶子。
“小玉啊,今晚你留下,本老爷有几部珍藏的夜光剧本,想与你深入探讨一番。”
夜半三更,土豪金的卧室里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堪比一百只被踩了尾巴的公鸡同时打鸣。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次日清晨,贴身丫鬟端着漱口水进去伺候。
只见土豪金的脑袋,被工工整整地放在床头柜上,双眼圆睁,仿佛在控诉枕头不够柔软。
他的身体则安详地躺在被窝里,姿势标准,仪态万方,就是脖子上空荡荡的,有点漏风。
而李玉,正被一根麻绳吊在房梁上。
哦,不对,是试图吊在房梁上。
那麻绳显然是偷工减料的伪劣产品,刚承受了一点重量,就“崩”一声断成了两截。
李玉“噗通”摔在地上,头上那顶充当发髻的帽子也滚到了一边。
一头青丝如墨,瞬间铺散开来。
屋里众人,包括刚闻讯赶来的家丁护院,集体石化。
“女……女的!”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李玉脸上那两撇抽象派的烧火棍眉毛,此刻显得格外眉清目秀。
戏班老板孙淳被火速提来。
他一见这阵仗,两条腿抖得跟装了马达似的。
“李玉?谁是李玉?我不认识什么李玉啊!这是谁家姑娘梦游到此了?”
旁边一个记性好的家丁提醒道:“孙老板,这不就是你一个月前刚从菜市场捡回来的得意弟子吗?”
孙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是了是了,这孩子天赋异禀,我看他(她)是块唱戏的璞玉…虽然现在看来,可能我当时看的是块石头。”
众人看着孙淳,眼神复杂,仿佛在说:“编,你接着编。”
一时间,流言四起。
大家都认定,这个“李玉”,就是商家派来复仇的秘密武器,江湖人称“土豪粉碎机”。
土豪金的家人气得嗷嗷叫,立刻将李玉,也就是商三官,用捆猪的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派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看守。
看守甲和看守乙,盯着商三官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甲舔了舔嘴唇,对乙挤眉弄眼。
“兄弟,你看这小妞,虽然下手狠了点,但这模样,啧啧,带劲。”
乙心领神会,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要不,咱哥俩先替老爷尝尝鲜?”
甲搓着蒲扇般的大手,嘿嘿一笑,刚要朝商三官扑过去。
只听“啊呀”一声。
甲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块西瓜皮,他整个人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滑了出去。
脑袋“咚”的一声,精准无误地撞在旁边八仙桌的桌腿上。
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当场就去见了阎王。
乙吓得裤子都湿了,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外。
“妈呀!有鬼!不,是女鬼索命啊!”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顺便把商三官的俩哥哥也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俩哥哥睡眼惺忪地一见被捆着的商三官,先是一愣,随即扑上去抱住妹妹的大腿。
“妹妹啊!你果然是去为爹报仇雪恨了啊!”
县令大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这感人的兄妹相认场面。
“你们怎么确定她就是你们失踪的妹妹?”
大哥指着商三官的耳朵,痛心疾首。
“大人请看!她左边耳朵后面那颗痣,像不像我家祖传了十八代的那个有点豁口的夜壶?”
县令大人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案子,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不归我管,爱咋咋地”的王霸之气。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官老爷的威严。
“咳咳,商家的人,把你们家这位…呃…壮士,领回去吧。好生…照看。”
然后,他转向土豪金那群哭天抢地的家属。
“你们家老爷的死法,比较有新意,本官也无能为力。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再闹下去,本官就判你们集体去边疆修长城,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搬砖’。”
土豪金的家人们一听要去修长城,那还不如直接抹脖子来得痛快。
当下纷纷磕头如捣蒜。
“大人英明!大人说得对!我们不闹了,我们这就去给老爷准备后事。”
一场惊天动地的复仇大案,就这么在一种哭笑不得的氛围中,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