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的饱餐一顿,饭后,卫明理很自然的跟老两口聊起了家常。
“您二老怎么还没给老五娶个媳妇?他这也老大不小的,总这么单着也不是回事儿。”前几年是收成不好,不想家里多张吃饭的嘴。如今年景好了,怎么还不紧不慢呢?卫明理心中费解,于是把疑惑问了出来。
屋里气氛当即凝重起来,有好几个人都黑了脸。谷翠玲正想打断这糟心的话题,没料到自家老娘接了话。
谷老太心里憋了一肚子牢骚,见谁都想跟人叨叨两句:“怎么没找过,这十里八乡的媒婆我都找了个遍。”
说完朝着谷老五的方向瞪了一眼,看得他同手同脚身体僵硬,这才转过脸跟女婿继续吐槽。
“以前还有能挑选的余地,可他每次见了人家姑娘总能挑出毛病,那小嘴就跟淬了毒似的。鸡蛋里面挑骨头,好姑娘也都被他羞走了。”
叹了口气,耷拉着眉眼继续道:“现在一听说是要给他相亲,人家媒婆都恨不得举着扫帚把我撵出去 。大家都不愿意接他这单生意。谁不知道给他说亲就是砸自家招牌,拖来拖去到现在,可不就就成了砸在手里的老大难。”
说到最后,谷老太抛下了以往的和蔼可亲的面貌,难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那个不省心的小儿子。
关键时刻还得是外甥女贴心,谷卫盈旁若无人的拉着小舅舅出了屋,省得他又要挨顿批。
谷老五目光带着赞许,毫不反抗的跟着出了屋子。
望着小舅舅那萎靡不振的状态,谷卫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脸不明所以的追问道:“所以,小舅舅你为啥还不娶媳妇呢?”
谷老五警惕的瞪大眼睛,把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这两年他都快被催婚逼疯了,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道:“这话我就跟你说,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你外婆知道了,定会扒了我的皮。”
听他这么一说,谷卫盈胃口被高高吊起,不由得更感兴趣。眼巴巴的瞅着小舅舅,等待他揭露谜底。
谷老五也不卖关子,一脸愤世嫉俗的表情,压低声音抱怨道:“我就看不惯那些媒婆胡说八道,隐瞒事实真相,把我夸得天花乱坠,这不是坑人呢吗!等真娶进门,早晚还不得露馅。”
谷卫盈闻言顿感一噎,头回听到如此清新脱俗的理由,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男人不该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吗?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继续怂恿道:“小舅舅,你展开说说呗,她们都怎么胡说八道的?”
谷老五满面惆怅,下意识的摸摸鼻子,略带一丝心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媒婆夸我勤快体贴,实际上,却是在家酱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主。这些媒婆就知道胡编乱造,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简直是张口就来。”
说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从脖颈到耳尖一片潮红,闭嘴好半天没再继续开口。
在外甥女的催促下,才接着话茬继续往下讲。
“媒婆还说我为人忠厚老实,勤劳能干。这村里谁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天天挂着打猪草的名头往山里钻,挣得公分都不够自己嚼用。”
既然说到这里,谷老五也不在乎把脸面彻底丢个干净。彻底撕开了遮羞布,提高音量大声数落道:
“说我孝顺父母,还吹嘘我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儿子。事实上你姥姥姥爷都不待见我,恨不得把我腿打断,让我能安心在家待着,少出去乱跑。”谷老五语气嘲弄,夹杂着一丝羞赧难堪。
这下当着外甥女的面,也算是把脸丢了个彻底,好在乖宝也不是外人,应当能体谅他的苦心。
谷卫盈眉头紧皱,显得忧心忡忡。记忆里小舅舅每一世都始终未婚,最后落得英年早逝,不知结婚是否能改变他的命运。
于是诚恳的建议道:“要不你试试睁只眼闭只眼?”
谷老五有一瞬间迷茫,语气放缓,带有一点迟疑不定。磕磕巴巴道:“这样…骗人…不太好吧…杨德逸说过…”说着眼神游移,不自在的瞟向远方。
恰好看到杨德逸站在离谷家不远的地方,笑呵呵的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谷卫盈顺着小舅舅的视线抬眼望去,一眼便注意到他的身影。
嫌弃的翻了白眼,心道:还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唠鬼。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知是在哪窜出来的。
这次杨德逸的状态,比照上次见面好出许多。穿着崭新的军大衣,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脸颊也变得干净饱满,肌肤透着气血充盈的健康之色。
曾经的少年,随着时光流转逐渐步入青年。五官长开之后变得更加深邃立体,轮廓也褪去稚嫩,变得格外清晰。
长相好,气色佳。整个人由内而外焕发出新的活力,也无意识散发着惑人心神的魅力。虽然美人披着麻袋都好看,但精心装扮过后的样子,显然更加引人注目。
脱离了清朗的少年感,周身散发着魅惑人心的勾人气质,越看越像狐狸精。与记忆里心狠手辣玩弄人心的形象渐渐重合。
谷卫盈神情有些慌乱,连忙移开视线,不敢与那妖孽对视,更不敢把注意力停留在他身上。
踩过一次坑,那叫人生经历!回头再踩一次,那叫傻哔!
她倒是时刻谨记教训,在心里不停的警示自己,可架不住身旁有个拖后腿的 。
谷老五话都没说完,便兴冲冲的拉着外甥女跑过去,一点都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的不情愿。
杨德逸眼尖,注意到谷卫盈脸上别扭的表情,知晓对方排斥自己。虽不知道具体缘由,但他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的性子。
索性也没跟好兄弟客套,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这次又来人高价收兔皮,你这段时间可以多攒点,到时候直接送来给我。”
说完深深的看了谷卫盈一眼,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先前亲昵的呼唤全都是幻觉。
谷老五有些疑惑,不解的挠挠头,自言自语道:“哎!怎么这就走了?话说,这两年怎么老是有人高价收兔子皮?那玩意用两年就开始掉毛不保暖,难道这是有钱人的新癖好?”
谷卫盈嘴角抽了抽,眼神幽暗复杂。据她所知,皮毛最受欢迎的是虎皮,其次便是狐狸和貂。可从没听说过兔皮有什么妙用。
杨德逸这番操作,明显不符合常理。连小舅舅这么憨的人,凭借直觉都能隐约察觉出不对,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兔子可以说是所有猎物中最好抓的,掏兔子洞又没什么危险。
只是谷卫盈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上赶着送钱的买卖,到底能有什么陷阱。
可她了解杨德逸的性子,那是个典型无利不起早的人。自家小舅舅这笨蛋脑子,怕是被卖了还会帮他数钱。
谷卫盈不禁转头往后看,恰好撞上杨德逸回眸的瞬间。吓得她脊背发凉,赶紧转过头来,不敢再多看一眼。
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身旁满脸不明所以的小舅舅。谷卫盈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再次老调重提:“小舅舅,您就不能离他远点吗?我都说了他晦气,您怎么一点都不往心里去?还非要跟他凑在一起?”
谷老五试图转移话题,把这件事情绕过去。却被谷卫盈识破了意图,阴阳怪气讽刺道:“事出蹊跷必有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回想起前世记忆,今年初三那天,小舅舅会断腿,也不知道是否与杨德逸有关。她总是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哪怕他并没有真正的伤害过自己。
谷老五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解释。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闭上了嘴巴。任凭外甥女如何唠叨,都是一副敛眉耷眼的态度,拒不配合。
那小嘴紧得跟蚌壳似的,撬都撬不开。该守信用的时候不守,不该讲义气的时候乱讲。让她这个做小辈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道理说不通,谷卫盈气得闷头往屋里冲,两人不欢而散。
原本甥舅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今却闹起了别扭,众人不禁啧啧称奇,还纷纷出言打趣。
谷卫盈低垂着小脑袋瓜,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别人问话也不理,大家见她不配合,也就歇了调笑的心思,转而唠起了其他话题。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提醒过,要小舅舅离杨德逸远些,可每次对方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自己的一番苦心,都被当做了孩童的胡言乱语,小舅舅压根就没往心里记。
谷卫盈怀揣着满腹心事,一直到离开时都垮着张小脸。
等坐上了回城的牛车,视线更是全程落在小舅舅的背上。把谷老五盯得坐立难安,驾车的动作都险些出了差错。
牛车上的其他人都察觉出气氛不对,只是这事儿他们也不好多说。这种情况就得他们甥舅自己解决,外人不知内情,掺和多了反倒不妙。
谷卫民缩着脖子不敢冒头,生怕撞上枪口惹得姐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