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爷因为悲痛,整个身体似乎已经完全麻木了,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便失去了意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毛茸茸的房子里。房子是圆形的,房顶很高,高达数丈,犹如一个森严的囚牢。除了三个敞开的窗户,房子的其余地方都铺着动物的皮毛。四周的墙壁上铺的是虎熊之类的皮毛,地上铺的是貂狐之类的皮毛。竖爷心中迷惑不已,他清楚地记得刚刚自己抹脖子自杀了,为什么现在又醒了,而且来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竖爷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脖子上没有血,没有伤口,也没有疼痛的感觉。竖爷愈发迷惑起来,难道变成鬼了?不过这样也好,变成了鬼,说不定就能回家了,他想。“得去找三恒,变成了鬼,也得带上他一起回家。”他自言自语道。
竖爷先沿着墙壁仔细找起了门,最后在一个窗户下面找到了。他推开门,发现门后是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他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进去之后,门在他的身后重新关上。他转身推了下那道门,发现那门从两侧都可以推开,并且那门不管从哪侧推开都会自动重新关上。竖爷搞清楚门的问题后,重新扫视起这个新的房间,他发现房间的墙角边白色的毛里躺着一个穿绿衣的人。他赶紧走上前,发现原来是北灵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赶紧蹲下来叫了北灵两声。北灵听到声音后,睁开了眼,先是迷茫地看了下四周,接着兴奋地握住竖爷的手说道:“竖爷,你没有死啊?我也没有死啊?我们都没有死!太好了!”
竖爷的手在被北灵的手握住的那一刻,心中颤抖了下,手上温暖了下,他意识到他不是鬼,北灵也不是鬼 —— 鬼是感觉不到温度的,鬼的身体是没有热度的。这让他兴奋不已,他没有死,北灵也没有死,这意味着,三恒还有其他人应该都没有死。竖爷随即喜悦地说道:“是的,北灵,我们都没有死!”
“这是哪里啊?竖爷!”北灵拉着竖爷的手,同竖爷一起站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醒来时在隔壁房间,走到这个房间发现了你。”竖爷说道。
“其他人呢?”北灵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竖爷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先去找到这里的主人再说。”
竖爷说完,正准备去墙壁上找门,这才发现他的手和北灵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竖爷满脸尴尬,赶紧松开自己的手,并将手从北灵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随便选择了一个窗户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来到那个窗户所在的位置后,竖爷在其下的墙壁上摸索了起来 ,很快墙壁上打开了一道门,他招呼北灵跟他一起进了那道门。门后又是一个同样装饰的房间,只是这个房间中空无一人,两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继续走到一个窗户的下面。竖爷在那个窗户下面的墙壁上摸索一会后,再次出现了一道门。这次竖爷没有进那个门,而是走到了另外一个窗户下面。他在那个窗户下面的墙壁上也找到了一道门,他将那门打开,探头进去,发现门的后边是个一模一样空空荡荡的房间。他又回到刚刚打开过的那道门前,重新打开那道门后,探头进去看了下,那门后面也是个一模一样空空荡荡的房间。
“竖爷,怎么回事啊?”北灵跟在竖爷的身后,不明所以。
“这里的房间都有三个窗户,每个窗户下都有一个门,每道门后面都是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似乎是一个迷宫。”竖爷眉头紧锁地说道。
“那怎么办啊?也不知道这个迷宫有多大?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北灵闻言,心情也跟着低落了起来。
“等下我们一直走右边窗户下的那个门看下。”竖爷思索片刻后说道。
就这样,两人一连过了五十几道门,进了五十几个房间,没碰到一个人,也没有走出迷宫。
“这迷宫似乎没个尽头,这样走下去不行。”竖爷在走进又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后,停下脚步,转身对北灵说道。
“真是很诡异!什么样的人建了这么大的迷宫?”北灵也早就感觉不对劲,“这个人把我们救了出来,但又扔到这个迷宫中不闻不问,真是奇怪!”
“对了,北灵,你被雪埋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还记得吗?”竖爷突然想到这个事情,便问起北灵道。
“成合当时在我的身边,雪砸下来时,他迅速用身体帮我挡雪。我们被雪埋住后,成合依旧拼命地护住我,只是那雪的重量越来越大,他也支撑不下去了,最后我们两人被雪埋得严严实实。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而且我确实也是慢慢失去知觉了。只是没想到,我竟然还活着,你也还活着。”北灵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么说至少成合本来应该是跟你在一起的。”竖爷边思考边说道。
“是啊,在我没昏迷之前,成合是跟我在一起的。”北灵说道。
“真是太奇怪了!”竖爷低头沉思了片刻后,边说话边摇头道。
“怎么回事啊?”北灵见状,不解地问道。
竖爷将他被雪埋后的经历说给北灵听,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说道:“焦火之前说过,来过雪地的人从来没人活着出去过,因为没有任何关于雪地的记载。但是袁后和焦火又都说过一个关于寒荒国的传说,传说中说寒荒国是神的国度。虽说只是传说,但传说总得有个来源。我想肯定有人来过雪地,并到过寒荒国,只是年代过于久远了,便变成了传说。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我们现在就是在寒荒国,寒荒国位于雪地下面的洞穴中,这些奇怪的迷宫房子就是寒荒国的居民所建。普通的人类在冰雪覆盖的洞穴中连生存都做不到,别说建造规模这么大的房子,但寒荒国的居民如果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神族,那就说得通了,神族应该有这个能力。我现在有三点很不解:第一,建造这么奇怪的迷宫房子到底是干嘛用的;第二,救了我们,又将我们扔在这个迷宫中不闻不问,这又不像是神族的所作所为;第三,按道理其他人应该也都得救了,而且应该也在这个迷宫中,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遇到其他人?”
竖爷说完话,停顿了片刻,接着又问起默然不语的北灵道:“北灵,你是神族,你应该了解神族的脾性。你觉得假如这里真有个神族的话,他们把我们困在这个迷宫里是想干什么?”
“神族主要分布在八大神域。神域中的神族与普通人类相比,除了能力上的差异外,最主要的区别在于心境。神族无需进食,不必为口腹奔波;不会生病,不受病痛折磨;寿命远超凡人,大多无需为传宗接代和子孙后代担忧。总之,神族没有衣食住行的烦忧,也少有生老病死的苦恼,所以他们多半无欲无求,日常多以冥想追求精神超脱。”北灵思索着说道,“神族建造这样的迷宫确实易如反掌,即便在冰天雪地中也不在话下。但捉弄人类并非他们的兴趣所在,除非……”
“除非什么?”竖爷见北灵停顿,忍不住插嘴。
“有些神被称为堕神,实则为魔。他们本是神族,拥有与神同等强大的能力、富足的物质条件和悠长的寿命,却因精神追求扭曲而堕落,成为神的对立面。这地方不排除是魔的领地。”北灵解释道。
竖爷闻言陷入沉默。他知道事实极有可能如北灵所说,其实他此前就有所怀疑 —— 他和三恒当年在西域石洞中所见的 “神”,与传统认知中的神截然不同,而这恰好与北灵口中的“魔”相契合。难道刚脱离险境,又要坠入新的危机?竖爷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渐渐黯淡。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先找到三恒。就算难逃一死,也不能让三恒先于自己出事。竖爷强压下不安,重新振作精神。
“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竖爷看向北灵继续问道,“第一,你说神不会死,但北阳真人,还有北海神域的族人不都陨落了?第二,神和魔能力强大,建造迷宫我能理解,可这些房子看似层层叠叠,窗口又不在屋顶,屋内也没有灯或其他发光物,这光究竟从何而来?难道光能凭空产生?”
“嗯…… 首先,神并非不死之身,只是寿命比凡人长得多。此外,神虽难以被普通武器或人类杀死,却会被某些特殊武器或魔……”北灵犹豫着说,“至于这里的光源,我也不清楚。据我所知,光是万物之源,即便黑暗中的虫豸也离不开光。对神和魔而言,光更是力量的重要来源。太阳、月亮、星星能发光,火、发光虫、发光树也能发光,吉云和袁后同样可以。但所有发光体都需依托物质存在,神也无法凭空造物。比如建造房子,他们虽能改变材料特性,却必须先有材料;皮毛装饰也是同理。神的能力不同,所能转化的物质也有差异,有的神能将树叶变成暖被,有的只能变成纸张。我想说的是,神也无法让光凭空出现。”
“我明白了。看来是我想多了。”竖爷自嘲地笑道。
“每个房间肯定有发光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明明看不到,却能将房间照得如此明亮。之前落入洞穴时也是这般明亮,两处的光源会不会一样?”竖爷心中暗自思忖。
“你为何突然关注光的问题?”北灵见他沉默,主动问道,“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走出迷宫,难道这光与出路有关?”
“我不确定,”竖爷回答,“但这迷宫里最令人费解的就是光源。若能弄清光从何而来,或许就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房间空荡荡的,光会从哪里来呢?”北灵说着,转身环顾四周。竖爷也跟着观察,却一无所获。他走到墙壁前,仔细端详着毛茸茸的墙面。北灵紧跟其后,也一同开始观察。
两人反复检查墙面上的毛发,未发现异常,又翻开皮毛查看内层。近半个时辰过去,他们查遍了触手可及的墙面和地面,依旧毫无头绪。
“我猜光并非来自这些皮毛,也不是房间内的任何物体。或许我们把问题复杂化了。”竖爷抬头望向屋顶。
“你是说光从屋顶照进来?可屋顶也是毛茸茸的,看不出有孔洞,光怎么透进来?”北灵疑惑地跟着看向屋顶。
“如果皮毛下藏着无数小孔,光就能穿过孔隙照亮房间。”竖爷盯着屋顶分析道。
“那我们能不能破开屋顶出去?只是屋顶太高,怎么上去?”北灵将目光从屋顶转向竖爷。
“得想办法上去看看。”竖爷低头思索。
他再次环视房间,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扇门上。走到门前,他用力拉扯门旁墙面上的毛发,测试其承重能力。稍一用力,毛发并未脱落,由此估算这些皮毛足以承受他的体重。于是,他先爬上门框,顺着墙面攀至窗口,再向上爬了两丈有余,来到屋顶下方。抬头一看,屋顶的毛发稀疏短小。他迫不及待地一手抓住墙面长毛,将身体悬空,另一只手拨开屋顶短毛。然而,屋顶表面平整,并无孔洞。
竖爷不甘心,沿着墙壁左移,多次停下查看,却始终失望。他试图向屋顶中央移动,却因毛发太细难以借力。最终,他抽出佩剑,试图劈开屋顶,不料剑虽能轻易刺入,拔出后屋顶又恢复如初。改用手抓,屋顶却如粘稠的麦芽糖,怎么也掏不出缺口。
无计可施的竖爷只得准备返回地面。他左手紧攥屋顶,松开抓着墙面的右手,缓缓下落。下坠时,手中的屋顶材料如麦芽糖般被拉长,直至落地仍未断裂。他抽出剑割断 “细线”,手中的小段材料迅速收缩成花生大小,而连接屋顶的部分则缓缓缩回,消失不见。
“墙壁旁边的屋顶上没有孔,靠近中间的屋顶处不知道有没有孔?那个屋顶像麦芽糖一样,承受不住人,没办法爬到屋顶的中间。”竖爷眉头紧锁,看着走到他身边的北灵,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北灵失望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