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对儿子说的话,如警钟般在太子的耳边鸣响。
也成了母亲在预测到山雨欲来时,提前对皇太子的警示。
太后无端认了一门亲,还是厍汉姬的干闺女。
这样有着数重光环护身,看上去身份尊崇而举足轻重的女人,即将被送进东宫。
想是太子的阿娘提前揣摩到了,那即将被送进东宫的女人身后的危险。
其实李娥姿对厍汉姬一直明里暗里,阴恻恻地打着的小算盘是深恶痛绝的。
她仗着自己的儿子,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子。素有非分之想。
可这后宫的人事调配,一向是陛下钦点精于此道的厍汉姬负责打理。
皇帝对太子身边的女人向来格外关注。
因为女人可以成败一个君王,也可以覆灭一个朝代。
宇文赟大婚前,一直沉湎游乐,耽于女色。
虽然被立为皇太子后,碍于父皇的压制,有所收敛。
但私下里依然不是专宠朱满月,就是不时偷偷传出些桃色的绯闻。
这让那些本来就对他被立为太子,心存不满的皇叔与朝堂大臣,
常在皇帝耳畔时时进言,致使父皇每每恨其不成器。
如今,太子大婚后。突然变了一个人。
后廷寡淡,独宠中宫。
那杨丽华虽是陛下为太子安排的扶壮人选,可天子心里依然有所顾忌。
总是暗自担心关陇强族,会因此操纵了儿子,招致外戚乱权。
自那北齐高翎的婚事,因佗钵可汗的搅局,横生枝节出了岔子。
太子的身边,虚空了本来皇帝以为可以为之分神之人。
过于专注一个女人,并非好事。
更何况这太子妃的母亲,还是个极为善妒,不容许夫君纳妾娶小的女人。
上行下效,怕是太子也落入了妻强夫弱的窠臼。
万一被那女人管制了,这可是皇帝最为忌讳的。
所以天子一直有意在太子的身边多安插些侍妾,也好分散些太子在太子妃身上的注意力。
此番趁着太子妃有了身孕,时机来得恰是时候。
“姐姐!赟儿是您的亲生骨肉,可也是我视如己出的孩子。”
“我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要说也是我一手抱大的呢。”
“陛下有心为赟儿身边多添些贴己的侍妾,这回我可是精心尽力,费了好大的功夫!”
“这即将送去东宫的几个美妾,不仅模样周正。”
“妹妹还特意为姐姐严格把关,就连这身世也是特意琢磨了的呢。”
“除了我这认下的干闺女,身份当可以匹配皇太子。还有个名叫皇甫姬的。”
“据说是前朝皇甫世家的女儿。”
“听说她有个兄长,名唤皇甫文崧。还在隋国公府做过记室。”
“您看,这是不是亲上加亲!”
那厍汉姬在花园里,亲热地挽着皇贵妃,
似笑非笑,故作亲密附在耳边甜蜜蜜说的话,让李娥姿感到了深深的危机。
的确,厍汉姬为送进东宫的女人,费劲了心思。
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借她的手,送去太子身边诱惑他的女人,不仅得生的漂亮,会来事。
表面上要让皇帝,太后皇后和皇贵妃满意,还要对她绝对地忠诚,能为她所用。
或者便是如那皇甫姬一般,听说和太子妃颇有些渊源的。
那岂不是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授她以柄,为她的精心算计带来意外的收获?
特别是她眼下精心培植的新人,有了厍汉姬娘娘干闺女的名头和太后的照拂。
想那太子,对她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才行。
而不会再像昔时对待王良媛那样,始乱终弃。令她烦恼不堪。
这人么,只要送进了东宫,不论在东宫被宠,或被冷落,都会给有心之人落下诟病太子的口实。
要么除去太子,要么毁了太子妃,怎样都行。
太子之位,现在可以是宇文赟的,可也有机会换成自己的儿子秦王宇文贽。
毕竟她自己的孩子,才是天子眼下最宠溺的。
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上心,不仔细琢磨呢。
只是她想的是什么,作为太子母亲的李娥姿再清楚不过了。
可李娥姿没有办法左右天子的决定和现实的结局,
只能偷偷将这不可预测的信息,早些关照给自己的儿子。
太子爷曾经的后廷,混乱不堪。
据说太子从来恋酒贪色,荒诞不经。
要不是那原来的宇文赟独宠朱满月,让一干与太子有过露水之缘的姬妾和侍女,
被善妒的朱侧妃清洗得只剩下两个暖房的侍妾。
想是现在的陈柏然,一地鸡毛也照应不过来吧。
阿娘说的没错,太子身边如果太为干净,皇帝也会有所疑心和困惑。
一向荒淫无度的太子,突然变得清心寡欲起来,换谁也会想不通。
甚而会让人以为太子刻意修为,居心叵测。如此还不如有时候浑水摸鱼来的妥当。
可阿娘示警,这即将面对的女人难题,陈柏然又该如何自处呢。
作为有着正统现代思维的人来说,妻妾如云太难为他了。
要他在这女人堆里左怀右抱,逢场作戏。
朝堂的事都已让他身心俱疲了,哪里还有那样的心思,在花前月下虚与委蛇。
更何况,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君茹受这般委屈呢。
正阳殿里,太子爷闷闷不乐地想着心事。
却无意中在手边的抽屉深处,触摸到了自己之前藏在这里的一对锦绣的盒子。
他无聊地翻出了那盒子,想起了这曾经是他第二次拜访玄真观时,那张宾道长特意为他准备的丹药。
貌似一种是壮阳的?还有一种是滋阴的?
他不禁皱着眉头回忆着,自嘲地捻起了那小小的药丸。
据说这红色的药丸,叫做还魂玉女丹。
那道长虽是道门中人,却一点也不忌讳男女之事。
记得当初他曾给太子介绍过这丹药,说这丹药溶于水中,女子服用后,便会神智不清,精神亢奋。
不必云雨,只须触碰,便可天水自达,尽享欢愉。
还说这药,陛下曾用过。
父皇对阿娘情有独钟,他会对谁要用到这药?
他有不想触碰的女人?
天子用药,至高机密。
可道长当时为什么一点都没有遮蔽,就随口告诉了太子。
说明这被用药的人,在皇帝的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只不过这女人有用,他不得不如此。
太子爷仿佛一时间突然明白了这药丸背后的意义。
手捻着这小小的药丸,太子不禁尴尬而笑。
可怜他这个太子,守着东宫如云的女人,却连太子妃的腥都没偷到过。
阿娘还说他独宠正妃!
更离谱的是,这正妃还给他莫名其妙怀了孩子!
这倒也罢了,可如今他堂堂的陈柏然,居然要借助这小小的药丸,游戏东宫,打脸自己!
他翘着二郎腿,歪在榻上无奈何地嘲笑着自己。
直到看见韩灵儿捧着新沏的茶,飘若惊鸿地走进门来,才急忙端正了身形,收好了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