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杨英依偎在阿姐的身旁,在父母的面前,
滋滋有味地听着娘亲独孤伽罗,八卦着白天皇帝处理淫僧的事情。
他扑闪着眼睛,动着脑筋,不经意中却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他认为那惠休定然是活着,没有被处死。
因为他是个重要的人证。
娘亲虽然闻听陛下差人将他推出去了斩了,可并没有真正亲眼看到惠休被杀戮的现场。
也许这正是皇帝故意营造的假象也未必。
沈君茹听了,突然感觉这事情其实很不简单。
听说那帮姊妹花的救援队伍,攻破了紫禁城,冲进了皇宫。
如果没有内应,就那队单薄的人马,怎么能做到轻而易举突破重围,杀进内廷的呢。
也许惠休的死,当真是有故事的。
关键的人证死了,那隐藏在背后的人是不是就无所顾忌了呢。
没有了精神上的束缚,那个丢东西人的马脚终归会露出来的。
只是这件事情,还有里面深藏的信息,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知晓。
沈君茹沉吟着,隋国公府的家人们,关着门在家里热烈的讨论。
而含仁殿的外堂之上,皇帝正铁青着面孔。
太子随着陆易赶到殿前的时候,正看见殿外一片血腥。
被处罚的宫人跪了一地,一个黄门侍卫被责打的满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按理来说,如果是太后病重,殿前实不宜再见血光。
更何况这里本是太后的寝殿,又是刚刚平叛不久。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天子动怒,不惜坏了规矩呢。
殿堂之内传来皇帝的怒斥,还有个女人哭诉着辩解的声音。
陈柏然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他不敢贸然觐见,便犹豫着从门外向里望去。
隔着帘笼,依稀看见内堂之上,黑压压站满了皇帝的后妃们。
阿娘在侧,嫔母环伺,女眷林立。
那厍汗姬抹着眼泪跪倒在地,嘴里正惶恐地在辩解着:
“陛下!非是臣妾有意替换这腰牌的。”
“是臣妾看着这腰牌上有缺口,生怕端口锋利伤了陛下,才特意让奴才更换的。”
“臣妾不知这腰牌来历,更不知事关重大。”
“臣妾只是唯恐这有缺陷的腰牌带在陛下身边会有损龙体,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厍汗姬!你放肆!”
“朕进出皇宫,何时需要过这宫禁腰牌!”
“朕的东西,未经朕的同意,你竟私自处理。谁给了你这般胆气!”
“你若不是心怀有异,会做这般苟且之事?”
“说!这腰牌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皇帝的怒喝声,声声震耳。
太子在门外惊讶着这腰牌是个什么故事,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发生在瑞云寺山上的事情。
更不知道,独孤伽罗曾在惠休的床上,发现过一件女人的纱衣和一枚进出皇宫的腰牌。
那时的他正在西山的暗道里,忙着解救他的太子妃。
他有心多知道点内情,但是现实并没有容陈柏然有太多的思考。
那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何泉,看见太子来到,急忙抽身来到了门前。
一边用手指噤声在唇前,一边小声地招呼着太子。
然后让陆易领着太子,先去太后寝殿复命。
太后的床前,已经归于了安静。
姚太医的医术,果真是神奇。
要不是叱奴太后惊厥之后,被神医的银针追回,兼具了姚僧垣的猛药,才得以安然睡去。
皇帝也不会抽太后睡去的片刻,去追究宫禁腰牌被人偷换的事情。
这一整天头绪混乱,瑞云寺一地狼藉。回到禁中,还是满目杂乱无序。
这西梁人叛乱事,还没来及理清原委。
却在太后病急之时,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让天子怒不可遏,雷霆不已。
此时,含仁殿里只有两个玲珑小巧的脑袋,守在太后的床前。
太后的贴身宫人称作吴姬的一个婆婆,看见太子殿下来到,急忙撩开了门帘引进了太子。
“殿下!您来了!” 她说。
“太后之前大气难出,以为不行了,便一直喊着陛下和你的名字。”
“她老人家,一直等你来的。”
“此时,刚喝了姚太医的汤药,却是睡去了。”
太后一直喊着宇文赟的名字。在她生死一线的危机时候?
陈柏然闻听,心下突然有些感动。
都说隔代至亲,可太后身边的孙子辈的孩子多了去了。
听说皇宫被那伙叛军攻破了,直冲了太后的含仁殿。
想是太后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到的还是她嫡亲的儿子和长孙吧。
“太子哥哥!”
看见太子进门前来,那床边的窦婉欣喜着,拉着一个同龄的女童迎了上来。
陈柏然下意识地一手搀起了一个。
他知道那个不声不响,总是用一双和皇后一样漂亮的大眼睛默默看着自己的妹妹,
便是那个北齐曾经下聘的公主宇文宁平。
“阿宁,这便是太子哥哥!你总念叨的。” 窦婉像个小姐姐般给宁平介绍着。
皇后的女儿,宁平公主。养在深闺,皇后视若掌上明珠。
一般太子也难得见到。
可能是过于生分的缘故,那妹妹怯生生地跟着窦婉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宁平!切不可称太子哥哥。当称呼太子殿下!”
宁平的声音刚落,便在耳边传来了一个温和着责备的声音。
陈柏然不禁回头,看见的却是名义上的嫡母,阿史那皇后。
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倒让太子顿时感到了失礼。
阿史那倒是一点没有在意,免了太子的礼节,将那宁平公主的小手交给了太子的手里。
“太子难得看到公主,得空时便多陪陪她。日后公主全靠太子照应呢。” 皇后浅浅地说道。
皇后的话,莫名地让陈柏然摸不着头脑。
他不由想起每次觐见时,皇后总是有意无意地会在他面前提起,让他去看看妹妹。
他深知阿史那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她的一生注定了悲情,这个女儿是她唯一的依靠。
也许因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
阿史那有意为女儿,联络他这个做皇兄的感情,图个日后的母女太平吧。
太子爷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可宫尹大人郑译和内史贺若弼,早就守在了正阳殿里根本就没有离去。
那东宫的主管刘昉见到太子,顿时欣喜着红了眼睛。
据说万花楼因私造官币被封了。
那铸造假币的作坊正是藏在那里,被御史台查抄了个干干净净。
而关在御史台监狱里数月之久,硬挺着九死一生的刘娘子,因为万花楼的查抄,已经被裴文举无罪开释。
只是这与私铸币有关的主犯,一个也没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