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带着东宫的命令,一路匆匆向那丰源纸行赶去买纸。
可那麒麟阁小娘子的召唤,打断了他的脚步。
眼见着隔壁那间店铺,有着光鲜亮丽的门头,宽敞的店堂,便想也不想就自作主张地换了铺子。
反正都是买纸,哪家买不是一样的么。东宫又不缺买纸的钱。
可一直在轿帘后面,看着王端去买纸的沈君茹,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心里寻思着,这王端怎么傻乎乎的。明明特意嘱咐过他,要去左边那家叫丰源纸行的。
可他为何会这般糊涂,居然跑到隔壁的麒麟阁去了!
那招牌上的大字他看不见啊?
亏他还是个黄门侍卫呢,就这么轻而易举被那小娘子俘虏了。
真是没用。
她也不怪是她自己没讲清楚,没有强调别家的纸不能买。
只当时对那王端说,让他去了解店里有哪些品种的纸,都怎么卖,随手买些松软的。
就是没有用,也可以回府当擦屁 股纸。
现在王端一头扎进了那铺子,估计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了。
她生怕太子的车驾在街上停久了,太过招摇,再发生像那天去玄真观一样的麻烦。
于是沈君茹便对着迷迷糊糊的陈柏然说了声:“喂,太子殿下,你在车上等着。不如我下去看看。”
然后便在车厢里,从那堆临走时母亲整理好交给她的,她在闺中时穿的衣服里找了一件。
简单换上,便带着锦儿也去了。
丰源纸行里,四处破败着。 庄皓霖正在店里收拾。
因为纸好,依然有零散的客人在铺子里面买纸。
沈君茹戴着幂篱刚跨进了门,就被一个白面的俊秀书生盯上了。
“丽华!”他惊讶地唤道。
突然间闻听有人叫杨丽华的名字。
沈君茹诧异地撩起了脸上的面纱,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
还以为是哪个家里的亲戚,可他不是。
“我是皇甫文琮啊!” 那人欣喜地涨红了面孔,迎上前来。一边冲动着,一边递来满眼的深情。
天哪,我认识他么?这人什么情况。
沈君茹被他的脉脉深情看得有点不知所措。便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避让着他。
她的躲闪,让那男人很是不解。
可沈君茹并不知道此人,便是当初杨丽华待字闺中的时候,心里的最爱。
“皇甫公子!我家娘子的车马此时正在外面。请慎言!”
锦儿看见他,顿时白了脸,急忙上前,及时堵上了他的嘴。
那人突然惊醒了一般,望向了门外,看到了东宫的仪仗,正旌旗招展。
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遗憾地匆匆见了个礼,一步三回头,百般不舍地离去了。
沈君茹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满腹的疑问。
想追问锦儿,可眼下似乎也不便问什么。
“娘子,您要看哪种纸啊?” 看见店里来了新客,庄皓霖急忙招呼着手下上前接待。
沈君茹回过了神。
“店家,你这里都卖些什么纸啊?有纸钱么?”
沈君茹笑着说出了那天在庄皓霖家的灵堂前,她给出主意的纸钱。
庄皓霖听了,顿时一愣。
纸钱,是那天父亲出殡时,一个偶尔路过的小娘子给他出的主意。
她曾说那钱可以帮他的店铺翻身。
他只当是个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转眼居然真的有人要买了?
他定下了心神,却突然看清了沈君茹的那张飘动在幕篱后的脸!
“你是,你是那小娘子?” 他惊讶道。
沈君茹的蓦然到来,让丰源纸行的新掌柜庄皓霖很是惊喜。
他急忙拉开了铺板,从档子里面钻了出来。 热情地带着她满铺子地看纸。
沈君茹让锦儿守在了门口,她身边的事并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
毕竟那个海棠瞒着她,偷偷将她和太子的事向母亲嚼的舌根,已经让她后怕不已了。
她一个人跟着那庄皓霖在铺子里边走边看,最后来到了后面的场院。
院子里堆满了桑树皮,麻,草这些造纸的原料。
石碾前,有人忙着在捣浆。
还有几个妇人正在水槽边上,一边洗浆,一边晃动着浆匣。
场地上到处支着晾晒着纸浆的棚架,伙计们有条不紊地在忙着。
她一边审视着这个纸铺的全貌,一边笑着对庄皓霖说:
“庄公子,你居然没有听从我的建议,去做纸钱?”
“唉,小娘子。我只当你说的都是玩笑话。哪里会当真去做纸钱!”
“慢说我也实在不会做。便是做出来了,也没人会买啊!” 庄皓霖抱歉地说。
“你不听我的,会后悔的!” 沈君茹莞尔一乐,故作神秘地说。
“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说的,去做纸钱,不如将你这铺子卖给我,我帮你打理?” 她开着玩笑。
“娘子,玩笑了!我这纸行乃是家父一脉继承的,可舍不得出手啊!”
“后来,你娘亲的伤可好些了?”
“谢谢娘子关心!已经找了郎中,可没有起色。我一直想去请名医姚僧垣,姚太医的。”
“可还没找到机会,也没有能够得上的关系,现在只能拖着。”
“姚太医?我听说那姚公不是给皇家看病的么。你怎么能请的动他?” 沈君茹颇为好奇。
“娘子有所不知。姚太医一向悬壶济世,从不问病人出身的。”
“虽是太医,可是有求必应。就是路边的乞丐病了,他遇见了,也一样医治的。”
“那你家的冤情呢?可有下文?”
“唉!此事,娘子莫再提了。” 庄皓霖讳疾忌医地摇了摇手。
“姚太医这么难请,你尚且找人去给母亲看病。”
“可你家的冤情,难道没想办法,找找其他办法么?你就真的打算这样不了了之吗?”
沈君茹为他不甘地说。
“那……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说到官司,那庄皓霖突然沉默了下去,他紧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家里这么多的人要吃饭,就算再苦再难,哪怕是熬,也要熬下去的。”
“不告,尚且不能安生,告了,岂不是麻烦更大。就让它烂在我的肚子里吧!” 他说。
“庄店主,可真是能忍气吞声,要是我,可不能这么过。” 沈君茹遗憾地说。
“嗳!娘子。谢谢你的好意了。好在这两天,他们没来骚扰,已是很好了。”
“我现在只盼着时过境迁,店里能渐渐恢复些人气。”
“哟!庄老板,今日你这店里可是生意兴隆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
眼见着一个风骚的女人扭着腰肢,就旁若无人地来到了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