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茹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一个与她并肩逃生的人,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大一袋子的钱实在是有违常理。
他们俩初来乍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钱如果不是偷来的,还能哪里来的呢。
难道是从宫中带出来的?
可这么一明晃晃大袋子的钱系在陈柏然的腰间,两人跑了一夜,沈君茹不可能没有印象。
摊主说他跟着一个僧人走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偷了人家出家人的钱咯!
陈柏然居然是个这么不地道的人么?
沈君茹的紧张,让那官员迅速从她的面孔上察觉到了异样。
可那钱当然不是陈柏然偷的,而是一个名叫慧远的和尚给的。
说起这个慧远禅师,陈柏然一直认为他的莫名出现,实在是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那时正是沈君茹为着汤饼胡饼,在胡饼摊子前忙着和摊主讨论布泉钱的时候,这个僧人便悄无声息地路过了陈柏然的身边。
然后就这么凑巧地在他的脚边,掉落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锦绣布袋。
脚边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让那时也正在身上忙着搜索银钱的陈柏然急忙低头观看。
一个明晃晃锦绣的袋子不偏不倚正落在自己的脚边。
陈柏然急忙弯腰捡了起来,那袋子沉甸甸的,里面的物件碰撞着发出不可思议的动人声响。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一个装着银钱的袋子。
因为他分明地感受到了财富的重量。
要知道那时候,他和沈君茹正处于身无分文,抓耳挠腮的尴尬境地。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能捡到这么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那绝对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可那毕竟不属于自己!
他抬头看见了那个刚刚从身边路过的身穿袈裟的僧人,于是习惯还是让陈柏然追出了几步。
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喊声,那僧人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接过了陈柏然递过来的钱袋,却并没感到意外。
反倒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微笑着问陈柏然,能否借一步说话。
僧人的邀约,让陈柏然颇感诧异!
他和他不过是偶然相遇,他也不过就是捡了他遗失的钱袋子,还给他而已。
萍水相逢之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还需要特别的借一步说话?
虽然心里有所疑惑,但念及他是佛门中人,想来不会有什么恶意。
而眼下他和沈君茹正面临困境,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若向他求助,说不定僧人还可以帮他一把,于是便欣然跟上了他。
谁知那和尚穿街走巷,步履却越发急促,硬生生将他带出了沈君茹的视野。
僧人的行踪透着不可置信,让陈柏然心中顿生疑惑。生怕着了什么歪门邪道,便急忙停住了脚。
正当他打算放弃,准备回头的时候,却蓦然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一间清静的寺庙。
周边茂林修竹掩映,人烟稀少。
寺门洞开着,洒扫的小沙弥见得僧人回来,口里喊着师父,笑着迎了上来,忙着给来人引路。
穿过香烟缭绕,木鱼声声的大雄宝殿,走过佛号此起彼落的禅房,在回廊尽头的一个僻静的茶房里,几人停下了脚步。
茶房里已然备好了香茗,香炉里云蒸霞蔚。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序,仿佛一直等着客人的到来。
看来这地方,僧人很是熟悉。
他支退了小沙弥,招呼着陈柏然,两人客套着互相落座。
僧人一边笑着,一边缓缓地为他斟上了一杯清茶,然后像熟识很久的老友一般开了口。
“郎君,您这是从何处而来?要往何处去啊?可知我为何要引你来此么?”
僧人的话,一时间让陈柏然摸不着头脑。
他称呼自己为郎君,却不是习惯上的施主。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他知道什么,在试探自己么?或者应该说,是他认识。。。太子?
“大师此话是何意思?” 陈柏然脑子飞速地转着,嘴里却不解地问。
“知你从何处来,方可知你意欲何往啊!” 僧人抿然一笑。
“我引你来此,不为其他。其实是为了佛堂前的那一众佛像。” 他说。
“佛像?”
“我佛慈悲,向有横三世,竖三世佛之说,郎君可知如何解释?”
“但闻其详!” 陈柏然犹豫着。
“横三世,是为空间佛。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佛,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中间是释迦牟尼佛。”
“而这间寺庙,供奉的却是竖三世佛,是为过去佛燃灯菩萨,现在佛释迦摩尼,未来佛弥勒佛。”
“只是衲僧很是好奇,不知施主之前拜的是哪一尊啊。” 僧人笑道。
僧人的话,一语点破了梦中人。
“大师其实早就看明白了,对么?那个钱袋,是您故意掉落的?” 陈柏然恍然大悟。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即应。 那钱财本来就是众生助力之财。”
“大师问我从何而来,我无法回答。记得佛教有言,从来处来,去去处去。如果我告诉您, 我从弥勒佛处来,您相信么?”
“阿弥陀佛,是为西方极乐世界。弥勒是为未来。怨不得你此时衣冠窘迫,行为怪异。” 僧人回答。
“郎君乃贵重之人。因缘际会皆是因果而成。当既来之则安之。因天命如此。”
“什么什么?您的意思,其实此行我并无机会得以规避?”
“郎君可知,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贫僧心中却似与你相识已久一般?”
“实不相瞒,我乃昙始法师弟子,结草庵在晋城硖石寺。本名微腥,法号慧远”。
“衲僧曾得弥勒菩萨托梦,说有来自未来之人,可救佛法。其实我在此已等候你多日了。”
“什么?等我?救佛法?”
“天机不可泄漏。只求郎君在将来佛法有伤之时,能高抬贵手,救助一二。便是我今天特意借步的请求了!”
茶淡了,天地阔了。
但慧远的话,让陈柏然一直云里雾里。
虽然他一直没有听懂僧人话里的意思,但他判断这人一定身份特别。否则不会看破不说破。
倒是出来时间久了,开始担心还在胡饼铺子里的沈君茹。
慧远看出了他的不安。
便将刚才的钱包重新递上,笑道:“郎君怕是担心娘子的安危了吧。”
“这些许银钱,本是为郎君所备。冒昧相赠我定知你不肯接纳。”
“此时,你且带上应个急便。他日我们还会见面,那时您方便时还来便好!”
陈柏然就是这样,带着那钱袋子回到了集市。
可那钱还没来及在身上捂热呢,就被那乡伯大人一把给缴获了。
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呢?
衣服的出处和钱袋子的出处,的确他们满身是口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唯一能解释的就只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嗳嗳嗳!大人大人!手下留人!您搞错了搞错了!”
“我们不是细作,也不是你说的梁上客!我们可是从皇宫里出来的!”
陈柏然急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