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
留仙楼。
“唉——”肖壮壮又叹了一口气,他双手托着下巴,两眼的忧愁久久不散去,“唉——”
肖壮壮收的小徒弟冒着被师父痛骂的风险,上前问道:“师父在这里叹了好几口气了,可是为了什么事情发愁?”
小徒弟细细回想这几日来留仙楼的各种状况,发现除了自家生意变好了,获得了陛下的青睐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事发生了。
难不成是叫井之澜的引得师父心烦?
不过那井之澜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引得师父当时忌惮不已,又是走后门进来的……但师父后面又叮嘱自己等人不要得罪了井之澜,说什么井之澜迟早会走的——井之澜也确实离开了,听说是被四皇子殿下挖去了府里当专属厨子。
难不成师父想被四皇子殿下挖走?
“想什么呢,你小子!”肖壮壮铁拳落在自己小徒弟的脑袋上,“别想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在想,凭什么井之澜随便递上去一道最普通的浇了勺桂花酱的素三锦就得了陛下青眼啊?
那月下楼交上去的玫瑰豉汁羔鹿尾儿,就算是我的拿手好菜也难以胜过,却被井之澜一道素三锦压过去了,凭什么啊?”
肖壮壮不服气地拍了拍桌子,“这不就是说我的拿手好菜连井之澜一道随手做的素三锦都比不过吗?”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啊……小徒弟讪讪地挠挠脸蛋,还以为师父是在思考什么十分严肃地话题呢。
御书房。
周守鹤看着恭敬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大太监,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意啊?”
大太监苦着脸道:“陛下,老奴是来请罪的,老奴没找到那位做出‘素三锦’的厨子,只知道他机缘巧合结识了郭老,在郭老的引荐下空降到了留仙楼,在留仙楼干了快一个月的活计,参加了大朝会的比赛,然后人就消失了。
至于这人究竟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做什么,老奴一点都摸不到灰啊。”
周守鹤“哼”了一声,“别在这里卖惨,是查到了那几个小崽子头上,怕被揍吧?”
“陛下英明啊!”大太监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几位皇子殿下颇有陛下当年风范……老奴、老奴回来给陛下请罪啊!”
周守鹤:“别在这里溜须拍马,这素三锦若不是从他们手中出来的,朕才要发怒,是何等势力居然将人手安插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
“好了,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周守鹤背着手沉吟片刻,突然转头对着大太监说,“你说,为什么光儿宁可把这道菜交给那几个小崽子,也不肯给他老爹亲自做一道?”
古有爱在心口难开,现有苦在心口难开,大太监一脸菜色,苦哈哈地绞尽脑汁地编道:“自然是殿下希望陛下可以时时刻刻吃到美食,无论殿下身在何处。”
废话,人都死了,怎么给陛下您亲自做一道菜吃!
大太监心里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一块柔软,被轻轻地触动。
当年他还年轻力壮,被誉为“大诩”,那时陛下都不得不拍着他的肩膀说,“有你在,本王顿觉本王的人格都高尚了不少”,大太监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他更毒的计谋还没使出来呢。
年轻的大太监大为(没错,大太监姓大名为),堪称大周版贾诩,对主子忠诚不二,对外敌毒辣狡诈。
不过那时年轻,大太监为人还不是那么能屈能伸,行事方式堪称刚硬,军营内许多人对他颇有言辞,不过有了周潋光这小不点儿在众将士之间充当粘合剂,大太监早年得罪过的人,都成功的在周潋光的调解下,与大太监握手言和。
说大太监不喜爱周潋光,那是不可能的。在周守鹤打天下江山的时候,大太监就肩负着照顾周潋光的责任,叫周潋光唤大太监一句“亚父”也未尝不可。
也正是如此,大太监与周潋光之间的情感深厚,自然也尝过周潋光唯一不会做难吃的拿手好菜“素三锦”。
素三锦最简单、最容易上手,也是周潋光唯一做不难吃的菜——嗯,在周潋光失败二十三次之后。
后面周潋光还加以改造,让周潋光的素三锦成了唯一一道要放桂花酱的素三锦——因为周潋光的母亲常澜词特别特别喜欢桂花酱,喜欢到几乎每一顿都想吃点沾边的食物。
可以说,这道浇了一勺桂花酱的素三锦,是周潋光的代表作。不过,除了周潋光会做这道菜,他还教授给了弟弟们,这才让他能在掉马的边界里来回蹦跶。
大太监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希望皇帝想的多么能成真,但他比皇帝更脚踏实地、或者说大太监他更加的理性和现实——太子的死,不止一个人看见了、知道了、查证了,他们所有的念想和揣测不过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都怪……大太监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杀机,都怪那些逆天而为的人……快了、快了,他一定会亲手捉住那些藏头藏尾的苍蝇,用他们的血和头颅献祭给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大为,”周守鹤察觉到了大太监一刹那流露出的痛恨和厌恶,反而开口安慰了一下大太监,“我等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一腔恨意。朕这里还有事情需要你亲自去办,你明白吗?”
大太监恢复了以往嬉笑怒骂、臭不要脸的模样,谄媚的笑容又挂回了脸上,“是,陛下,老奴遵旨!”
“光儿……”周守鹤背着手,看向窗外的景色,喃喃念道。
月色给皇宫铺上一层冷的杀机,琉璃瓦闪烁着冷冽的辉光,巡逻的将士发出整齐地踩踏声。
周守鹤从来没有如此的感受,在吃到那道浇了桂花酱的素三锦之后,周守鹤心中就有了计较,他的计划,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他等了太久了,他们等了太久了,而那群虫豸也不会忍耐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