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潋光连连摇头:“怎会,我当然是要脚踏实地地挣钱的,才不屑去走什么劳子捷径呢?”
“再说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会落在我这种小人物的头上,”周潋光诚恳地道,“老大爷,可这跟东厂放账有什么关系呢?”
那人微微颔首,似是信了周潋光的发话,眼中流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道:“顺天府办不了的事情,自然有这东厂的大人物来做——唉,这大人也是个有魄力的,竟然自掏腰包——只要是在东市的赌场里欠了超过这个数的债款……”
老大爷给周潋光比了个手势,“就可以到东厂去画押借款,东厂的利自然比那赌场的利低多了,而且人家给的时间也宽,就可以慢慢还债——当然咯,人家是留有案底,只借一次,若是那人又欠了一屁股债,想要再来借,没门儿!老老实实地认命吧,人家老爷又不是脑子有包,凭什么无节制的借你钱救急。”
“但凡你有良心,被坑了一次,知道了悔改,就再不会去碰这玩意儿,经历了这种挫折,找工作的心性也更加坚韧,惹是生非的几率也变小了——看看人家当官的,这才是有点良心的。”
周潋光嗯嗯点头,双手抱怀,道:“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在钱的诱惑下,始终能坚守本心的人,太少了,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啊。”
那大爷赞许地看了一眼周潋光,“后生,你倒是挺有觉悟,要不是俺铺子也不挣钱,要不然也就勉强收留你打工挣点钱算了。”
“大爷你心真好,”周潋光夸道,目光又挪向那聚福堂里面,“不过,说起来,那家伙是欠了多少钱,居然还把这等大人物请来坐镇了。”
老大爷努努嘴,吐出几个字,“一千两。”
“一千两?”周潋光讶异,“他真是聚福堂的一个普通伙计?”
要知道周潋光现在所处的时代,普通人在京城的花销,一年也过不了百两银子,更别提这伙计本身在赌石场干活,怎么可能不知道赌石场就不可能让大多数人赚钱的本质,这伙计居然还敢去赌,欠下了这么多钱。
“本来没欠这么多,”大爷背着手道,“这伙计仗着内部员工,以为自己可以耍点滑头呢,哼哼……高利贷哪儿能放过他,滚了一周的利,他就受不了了,屁颠屁颠地跑去东厂借账了——结果拖到现在,硬生生干到了一千两银子。”
大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他,估计早就绝望地了尽了,这打一百年的苦工才还的干净——更何况他借了东厂的账之后,一枚铜币都没还——要么跑路了,要么安排后事去了。”
周潋光点点头道:“所以,倒霉的只有现在找不到人的聚福堂了,东厂也可以借着这个名头好生敲打敲打这些一边开赌场,一边放高利贷的地痞流氓了。”
老大爷颔首,“后生,你这判断不错。大家可不就等着看笑话了吗?今天这聚福堂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周潋光摸着下巴,顺天府肯定是乐意见得东厂替自己干点脏活,打击打击东市里面的投机倒把分子,趁机压压赌场这些家伙的气焰。
“霍督主,再给点时间吧,”田白赔着笑又给男人倒了一杯茶,“那混账家伙欠了这么多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被找出来。”
霍雅正冷冷瞥了他一眼,“本督主要自己找人,你这厮不知好歹地非拦着本督主。看在你聚福堂这几个月交税交的勤快的份上,本督主通融你自己安排人手查——这查,自然是要按着本督主的人手速度来——不然,本督主凭什么让你自查呢?”
“时间不够,说明你聚福堂养的所谓的侍卫,都是一群废物,干脆解散了送到东厂来培训培训,交点培训费的事情,”霍雅正搓了搓指尖,“等时间到了,若是查不出人来,可就别怪本督主没有事先通知。你该知道后果的。”
田白额头上滚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心中止不住腹议:
怎么可能让你去查,若是查出些什么东西来,他怎么跟东家交代。可是自己查不出来人,自己就交代在这里了!
而且,自己又被看守在这里,希望手下人懂点事,赶紧找个替罪羊出来,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
他抬起头,正想谄媚几句好话,却猛地对上霍雅正幽深的瞳孔,那双异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已经看透了他所有阴暗的想法。
事实上,霍雅正确实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知道面前这赔着笑、看着老实巴交的忠厚男人是如何在内心谩骂自己,如何想出一个个馊主意企图蒙骗自己。
可惜,霍雅正慢慢地扫过四周各色各样的人,吃干饭的厂卫、凑热闹的百姓、装成护卫的讨债打手、口是心非的管家……
他们的想法和思维早就尽入他眼,所有的事情无一不在他手中掌控。
霍雅正慢慢捏紧手中的骨鞭,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听着田白说了一大堆好话。
看着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的田管家说得嘴皮子犯秃噜,口干舌燥急得到处找水喝的模样,他噗嗤地一声笑出来:“田管家,可是说的累了,喝点茶水吧。”
田白讪讪地接过霍雅正推来的茶水,喏喏颔首:“谢督主大人赐茶,小民感激不尽啊!”
“田管家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你们聚福堂东家想必也爱听极了吧?”
田白不知道霍雅正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尽量去接住话,不让话掉在地上,以免惹了这位大人物的霉头。
“东家曾夸过小的会说话,只是……”田白自谦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霍雅正挥挥手打断了。
霍雅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里带上一点讥笑,“既然你们东家喜欢的紧,那本督主也就没这么不好意思了——来人啊,搜楼!”
他指尖让开,桌上的沙漏正好漏尽最后一点沙子,田白想要尽力争取的时间的举动,落得一个打水漂。
四周护卫在霍雅正身边的厂卫们齐声应诺,抽出身边的佩刀,亮晃晃的光芒,射的田白眼神仓惶、满脸发白,身形摇摇欲坠。
他想要冲上前制止,却被霍雅正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给猛地打住。
“田管家,有时间来阻挠本督主,不如花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的东家说点好话,可不要让你的东家——误会了和东厂的友谊呐。”
田白看向霍雅正的眼神如同见了厉鬼。
嘴颤颤巍巍地说不出一个字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完蛋了、完蛋了……他田白算是彻底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