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玄澈的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慕星黎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个傀儡分身提及的“命轮共鸣阵”，与她识海里那座总在午夜浮现的黑雾竹楼，重叠得严丝合缝。
“师尊。”她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颤，却强行压出冷硬的调子，“那信徒说‘要成了’，结合之前在命轮里看到的...”
“我知道。”黎玄澈转头看向她，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沉郁，“昨夜我翻了宗门典籍，幽冥渊作为上古战场遗迹，历来被阴气封锁。但三百年前最后一次开启时，守阵长老曾记录过‘地底有轮状纹路’的异状。”
风无痕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侧，他的剑还滴着未干的血，在青石板上溅出细碎的红点：“若墨清尘已渗透宗门，我们拖得越久，他能调动的力量就越多。”这位紫霄仙宗的前天才弟子此刻眉目紧拧，剑穗上的银铃因他紧绷的手臂而轻颤，“今夜子时，幽冥渊的阴煞最弱。”
慕星黎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锁骨处的红纹——那是神族血脉觉醒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她抬头望了眼天际将圆未圆的月亮，喉结动了动：“我灵力虽不如师尊，但五行灵泉能屏蔽阴煞感知。”
黎玄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低叹。
他抬手按在她发顶，掌心的温度透过狐尾银饰传来：“跟紧我。”
幽冥渊的雾气比预想中更浓。
三人刚踏入外围，慕星黎便觉有阴冷的气流顺着袖口钻进来，像无数细针在皮肤上扎刺。
她运转灵泉灵力护住周身，却见黎玄澈的指尖泛起淡金色光芒——那是神族血脉特有的光，在雾中晕开一圈暖晕，将三人笼罩其中。
“灵气紊乱得厉害。”风无痕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慕星黎转头，正见他的剑尖挑开一团黑雾，黑雾里竟裹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断戟，“这底下...埋了不少上古法器。”
黎玄澈的脚步一顿，他垂眸盯着地面，玄色长靴下的青石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空间在扭曲。”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再往里三步，我们会被撕成碎片。”
慕星黎咬了咬唇，闭眼将灵泉灵力顺着指尖渗入地下。
灵识所及之处，她仿佛看见无数暗紫色的脉络在泥土里游走，像活物般互相缠绕。
直到某一刻，她猛地睁眼，眼底闪过一道金芒：“往西南！”她指向雾中影影绰绰的轮廓，“那里的能量流动有缺口，是阵眼！”
古殿的石门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时，慕星黎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门内没有想象中的阴湿腐臭，反而飘着若有若无的松香，墙壁上的火折子自动燃起，将整座殿堂照得透亮——入目之处，全是刻满符文的青石板，从地面蔓延到穹顶，构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
“这是...”风无痕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我在紫霄仙宗的古籍里见过...这是上古锁神阵的变种！”
慕星黎的手指轻轻抚过最近的一块石板，指尖刚触到符文，识海里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
她踉跄着扶住墙壁，耳边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归顺我，九尾之力将重归神座。”那声音像浸在血里的砂纸，刮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星黎！”黎玄澈瞬间闪到她身侧，手掌按在她后心输送灵力。
慕星黎咬着牙直起身子，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是堕神...他在阵心里留了意识。”她抬头看向黎玄澈，眼底的倔强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但他动摇不了我。”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慕星黎的动作打断。
她走到阵法中央，掌心依次亮起青、赤、白、黑四色光芒——木火金水四行灵力在她指尖流转，像四条小蛇般钻进石板的缝隙。
“这阵法用堕神符文包裹核心，必须用五行相生慢慢剥离。”她的声音因专注而发沉，“师尊，您用神族灵力护住外围；风兄，帮我看着有没有暗门。”
时间在阵法剥离的过程中变得缓慢。
慕星黎能感觉到每一缕灵力的消耗，额角的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后背的衣衫很快被浸透。
当最后一道金色符文从石板下浮起时，她几乎要栽倒在地，却在踉跄时被一双手稳稳托住——是黎玄澈，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刚才对抗符文反弹时的灼痕。
“阵心！”风无痕突然低喝。
三人顺着他的剑尖望去，只见阵法中央的石板缓缓裂开，露出一枚刻着九尾图腾的石碑。
石碑表面流转着幽蓝的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慕星黎刚要抬手触碰石碑，它却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三人同时抬手遮眼，再睁眼时，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已立在石碑前——那是个穿暗金绣纹长袍的男子，眉心有一道暗红竖纹，眼尾的金饰在光中泛着冷芒。
“你们终究还是来了。”他的声音像闷在瓮里的雷，震得慕星黎耳膜生疼，“本神等这一天，等了三万年。”
黎玄澈将慕星黎往身后一带，指尖凝聚起金色灵力：“堕神残念？”
“残念？”男子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般的寒意，“等本神重掌命轮，你们这些蝼蚁...连残念都不配做。”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三道黑色光刃破空而来！
慕星黎旋身避开，掌心的红莲业火迎上光刃，却见光刃在火中不减反增。
风无痕的剑划出银色弧光，将其中一道光刃劈散，却被反震得虎口崩裂。
黎玄澈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到两人中间，周身金光大盛，将剩余两道光刃硬接了下来。
“走！”他低喝一声，拉着慕星黎的手腕就要往殿外冲，却见殿门不知何时已被黑雾笼罩。
风无痕的剑再次出鞘，这次他没有攻击，而是反手刺向地面：“阵眼在石碑！”他的声音因疼痛而发哑，“星黎，破坏它！”
慕星黎咬了咬牙，灵力不要命地往掌心涌。
她能感觉到识海里的红纹正在灼烧，那是神族血脉在抗议过度消耗。
当她的指尖即将触到石碑时，堕神残影的目光突然扫向她的锁骨：“原来如此...你身上有他的印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恻恻的，“那就让你先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一道黑色光波从石碑中迸发而出，慕星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站在了前世的慕府庭院里。
她听见自己的笑声从前方传来，那是未重生时的自己，正捧着养父慕华安递来的灵果，眉眼间全是信任。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远在千幻神宗主殿的墨清尘，正将一杯清茶缓缓饮尽。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黑雾，嘴角勾起一抹足以碾碎星辰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