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慕星黎睫毛上，她跑得喉间发腥。
黎玄澈的金尾仍缠在她腰间，却没了先前的力道，像团温热的云托着她，倒更像是她在拖着他往前挪。
风无痕的剑鸣声忽远忽近，每一声都撞得她耳膜发疼——那是他在替他们斩断追上来的傀儡残肢，那些黑紫色的碎肉沾着黏液，在雪地上拖出恶心的痕迹。
\"到了！\"风无痕的大喝混着风雪灌进耳里。
慕星黎抬头，坍塌的殿角终于清晰，残墙上玄鸟图腾的金漆虽已斑驳，却在雪雾里泛着若有若无的光，像极了她颈间神裔玉牌的温度。
黎玄澈的尾尖轻颤，在她后腰推了把：\"进去。\"
三人踉跄着撞进古殿。
风无痕反手挥剑斩断追来的两条傀儡手臂，转身时剑鞘\"当\"地磕在青石柱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眯起眼：\"这柱子上的纹路......九曜封魔阵的星轨！
我在紫霄仙宗古籍里见过拓本，这地方是上古封印的一部分！\"
慕星黎扶着墙站定，指尖触到的砖面竟没有积雪，干燥得像是有人刚擦过。
她心头一跳，刚要开口，黎玄澈已先一步按住她手背。
他的掌心滚烫，却在发抖：\"别急。\"他望着殿内，原本该坍塌的穹顶完好无损，十二根盘龙柱上的云纹纤毫毕现，连供桌上的青铜灯台都蒙着层薄灰，\"这里被某种力量维持着，像是......在等人来。\"
\"等人来掀棺材板？\"风无痕嗤笑，却没再往前凑，剑尖虚点着地面，\"小师妹说的对，这地方邪性。
我先探探——\"话未说完，他突然僵住，目光钉在中央祭坛上。
慕星黎顺着望去。
汉白玉祭坛足有三人高，表面刻满螺旋状符文，每道纹路里都凝着暗金色残光，像凝固的血。
黎玄澈的呼吸突然加重，她转头，见他正盯着祭坛底部的兽首浮雕——那是九尾玄狐的图腾，与他额间金纹如出一辙。
\"这是九尾神族的封印节点。\"他伸手触碰祭坛，指尖刚贴上石面，暗金符文突然亮起，在他掌心烙下一道浅红印记，\"当年我族与堕神大战，用十二处这样的节点封锁其残念。
如今......\"他指尖顺着纹路移动，停在一处暗淡的缺口，\"这里的封印在松动，就像被虫蛀的木梁，随时会塌。\"
慕星黎的识海突然刺痛。
她捂住额头，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金纹长袍的女子站在祭坛前，发间金簪坠着玄鸟流苏，与残墙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女子转身时，颈间玉牌闪过清光——和她的神裔玉牌，连裂痕都分毫不差。
\"阿黎？\"黎玄澈的手覆上她后颈，灵力如温流涌进识海，替她压下刺痛。
慕星黎抓住他手腕，声音发颤：\"我......看见一个女人，她布下封印。
她的玉牌......和我的一样。\"
黎玄澈瞳孔微缩，指腹轻轻擦过她颈间玉牌：\"这是神族嫡系的信物。
你母亲......\"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她曾是神族大祭司，主管封印之事。\"
\"大祭司个屁！\"风无痕的骂声突然炸响。
慕星黎惊得回头，见他半蹲在祭坛左侧角落，剑尖挑起具骸骨。
那骸骨穿着腐朽的玄色法衣，胸口插着半截断匕，骨指还攥着团碎帛。
风无痕用剑鞘挑开帛片，上面血字斑驳：\"封印已损，堕神残念仍在扩散，唯有真血方可重燃......\"后面的字被撕成碎片，像道没说完的诅咒。
\"真血？\"慕星黎皱眉，\"谁的真血？\"
\"神族的。\"黎玄澈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走到祭坛顶端，仰头望着穹顶。
慕星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穹顶绘着星图，正中央是团被十二道锁链困住的黑雾——和她前世见过的堕神残念，一模一样。
\"当年封印堕神，需要十二位神族献祭真血。\"黎玄澈的声音像浸在冰里，\"我族几乎全灭，只剩我和你母亲......\"他突然顿住，转身时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阿黎，退后。\"
话音未落，祭坛上方的虚空发出细碎的\"咔\"声。
慕星黎抬头，只见穹顶星图中央裂开道细缝，黑紫色雾气正从中渗出，像条吐信的蛇。
黎玄澈瞬间结印，金尾在身后炸成扇形，九道金芒射向裂缝。
雾气被金芒灼得嘶鸣，裂缝却反而扩大，露出里面翻涌的黑潮。
\"这是空间裂隙！\"风无痕猛地跳起来，挥剑斩断缠向慕星黎脚踝的黑雾，\"堕神残念不是藏在遗迹里，是藏在两界之间！
那些傀儡......是它们用两界之力捏出来的！\"
慕星黎的神裔玉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她握紧神火剑，赤金色火焰腾起三寸，却在触及黑雾时被生生压灭。
识海里的低语变得清晰，像是从裂缝里直接钻进来的：\"进来......来陪我......\"
\"住口！\"她大喝，反手将玉牌按在祭坛符文上。
暗金符文突然暴亮，裂缝里的黑雾发出尖啸。
黎玄澈趁机结印，金尾缠住裂缝边缘，强行往回撕扯。
他的金尾尖开始渗血，染在石面上，竟与符文颜色融为一体。
\"阿黎，退到风无痕身后。\"他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这裂隙连接着堕神的残念空间，我能暂时压制，但撑不了多久......\"
\"那信上的'真血'......\"慕星黎盯着他染血的金尾，突然明白过来，\"是神族的血，能重燃封印。
你在......用自己的血补封印？\"
黎玄澈没回答。
他的金尾已经浸透血色，裂缝却还在扩大，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青灰色的手，正抓着裂缝边缘往外爬。
风无痕的剑已经砍缺了口，他护在慕星黎身前，后背抵着她，声音哑得像砂纸：\"小师妹，要是老子栽这儿......记得给我立碑，刻'风大侠英勇就义'......\"
\"滚。\"慕星黎抹掉脸上的血，神火剑突然爆发出尺长火芒——这次，火焰里竟掺了缕金色，是黎玄澈的血顺着她手臂渗进了剑里。
她挥剑斩向黑雾，金红火焰所过之处，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裂缝竟被烧得缩小了寸许。
\"阿黎！\"黎玄澈突然低喝。
她转头，见他的金尾正在消散，露出底下苍白的手腕——他的本命妖丹光纹正在黯淡，那是强行燃烧本源的征兆。
\"够了。\"慕星黎冲过去，抓住他的手按在祭坛上。
两人的血混在一起，顺着符文奔涌，像两条赤金与朱红的蛇，缠上了裂缝。
黑雾的尖叫变成嘶吼，裂缝开始剧烈震动，穹顶的星图簌簌掉落金粉。
\"要撑不住了！\"风无痕突然拽住她后领，将她和黎玄澈往殿外拖，\"这破殿要塌——\"
\"轰！\"
一声闷响，祭坛符文全部熄灭。
裂缝疯狂扩张，黑雾如潮水涌出，瞬间淹没了祭坛。
慕星黎被风无痕护在怀里，看见黎玄澈的金尾彻底消散，他整个人晃了晃，栽进她怀里，唇色比雪还白。
\"师尊？\"她颤抖着摸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
黎玄澈勉强扯出个笑，指尖擦过她沾血的脸：\"别怕......我在。\"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混着风雪飘进来，像片落在心尖上的冰：\"师兄。\"
慕星黎猛地抬头。
黑雾里，殿门的影子正在扭曲，门外雪雾中，似乎有个穿月白裙的身影，正抬手推开虚掩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