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顶夜明珠的光在慕星黎眼前晃了晃,她撑着地面的手指微微发颤,却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周身那层淡金雾霭随着动作流转,像被风揉碎的月光,连沾在衣摆的堕神污血都在金光里滋滋作响,化作青烟消散。
“阿黎。”黎玄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低哑。
他本欲扶她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用金尾轻轻托住她后腰——那尾尖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却在触到她金雾的瞬间,绽开细小的金色星芒。
慕星黎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
先前引动神火时灼出的伤痕已完全愈合,皮肤下流转着五色流光,像五条细小的灵蛇在血管里游弋。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团曾在识海灼烧的神火此刻正盘踞在丹田,与血脉深处的力量交融,每一次呼吸都能带起五行灵力的共鸣。
“九尾虚影。”她轻声念出记忆里的词汇。
话音未落,身后便腾起九道半透明的光影。
最中间的尾巴是纯粹的金,其余八条各染赤、青、白、黑、黄、紫、银、橙,每一条都流转着对应的灵力,在洞壁投下斑斓的影子。
云阡润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碎裂的阵旗“啪”地掉在地上:“这是……五行本源与神族之力的融合?我曾在古籍里见过描述,说九尾神族巅峰时,每尾各执一界法则……”
“现在的你,已真正继承了九尾王的血脉。”黎玄澈的金瞳里翻涌着暗金流光,他抬手抚过她眉心新浮现的神纹,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接下来,是命运的抉择。”
慕星黎仰头看他。
他发间的银饰在金光里泛着冷光,眼尾的红痣比平日更艳,像滴要坠下来的血。
她忽然想起前世临死前,也是这样望着他——那时他站在血泊里,金尾被斩去六根,却还是用最后力气将她推进轮回。
“我没得选。”她伸手覆住他按在自己眉心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神纹直抵他心口,“前世被慕华安剜去灵核时,我以为这命数是劫;重生后被你护住时,我以为这命数是缘。现在才明白……”她顿了顿,喉间泛起酸涩,“这命数是我该扛起的责任。”
洞外忽然刮进一阵风,卷着金铃花的甜香撞在众人身上。
风无痕抱臂靠在洞壁,断剑在指尖转了个圈:“小丫头这话说得像模像样。不过要找神族与堕神的真相,光靠嘴硬可不够。”他抬下巴指了指云阡润:“那丫头不是搞到好东西了?”
云阡润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踉跄着摸向腰间的储物袋。
她素白的衣袖沾着暗褐色血迹,指尖在储物袋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取出一枚泛着幽光的玉简。
“这是我用锁魂阵困住堕神残念时,强行剥离的记忆碎片。”她将玉简递给慕星黎,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它一直在重复‘九尾神殿’‘极北冰原’……我试着解析了,里面有张地图。”
慕星黎接过玉简,神识刚探入便猛地一震。
眼前浮现出一幅冰蓝色的地图,山脉走势像极了她血脉里翻涌的记忆——最北端有座被冰雪覆盖的神殿,周围环绕着九根盘龙玉柱,柱身上刻满她看不懂的古老符文,但心口却因那图案剧烈跳动。
“这是……”
“传说中九尾神族的祖庭。”黎玄澈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他盯着玉简里的影像,金尾不自觉地缠上慕星黎的手腕,“万年前神族与堕神大战,神殿被封印在极北之地。我曾试过寻找,却被冰原上的时空乱流阻了路。”
“那正好。”风无痕将断剑往腰间一插,金属碰撞声在洞里回响,“我当年在紫霄仙宗偷看过《北荒志》,里面说极北冰原的乱流只认神族血脉。小丫头现在这神纹……”他冲慕星黎挑了挑眉,“正好当钥匙。”
云阡润突然抓住慕星黎的手腕。
她的掌心滚烫,显然是强行使用禁术的后遗症:“我本想同去,但刚才布锁魂阵耗了太多灵力……”她扯出个苍白的笑,“冥渊封印虽暂时闭合,可堕神残念说不定还有后手。我得留下,帮宗门加固封印。”
慕星黎反手握住她的手。
云阡润的指尖像冰锥,却让她想起刚入宗时,这个总捧着阵图的师姐偷偷塞给她的养魂丹。
“等我回来,”她用力捏了捏云阡润的手,“带你去看青鸾峰的桃花。”
云阡润眼眶一红,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快走快走,别搞这些酸溜溜的。”她转身走向洞后的封印裂口,衣摆被风掀起,露出一截缠着绷带的小腿——慕星黎这才注意到,她的裙角全是被堕神黑雾灼出的焦痕。
“我同你们去。”风无痕突然开口。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剑,剑刃在金光里泛着冷光,“当年我背叛紫霄,是因为他们勾结邪修;现在跟着你们,是因为……”他瞥了眼慕星黎眉心的神纹,“我信这世道该有个能镇得住邪祟的主。”
黎玄澈松开缠在慕星黎腕间的金尾,从袖中取出一枚温玉。
玉佩呈月牙形,正面刻着玄狐盘月的纹路,背面是一行极小的神族古字。
“这是我用本命精血祭炼的护魂玉。”他将玉佩塞进慕星黎掌心,指腹轻轻划过她虎口的薄茧,“若遇绝境,捏碎它。”
慕星黎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玉佩。
玉温透过皮肤渗进血脉,与她体内的神火产生共鸣,泛起一圈圈暖光。
她忽然轻笑一声,反手握住黎玄澈的手腕,将玉佩按回他掌心:“师尊,我曾在轮回里看你为我断尾,在重生后看你为我受罚。这一世……”她抬眼望进他的金瞳,那里映着她眉心的神纹,“我要站在你身侧,而不是躲在你身后。”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
洞顶夜明珠的光落在他眼尾红痣上,将那抹艳色晕染开来。
他突然抬手,用金尾卷住慕星黎的腰,将她拉近。
她能闻到他衣袍上的沉水香,混着血锈味,却意外地让人心安。
“好。”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金尾尖轻轻扫过她耳后,“并肩。”
洞外的金铃花香更浓了。
黎玄澈拂袖卷起一阵金雾,将三人裹在其中。
风无痕率先踏出洞口,断剑在肩头晃了晃:“走了走了,再磨蹭冰原的雪都要化了。”慕星黎最后回头看了眼洞中的云阡润——她正跪在封印裂口前,指尖结着血痂,却仍在往阵旗上绘制新的符文。
“师姐!”她喊了一声。
云阡润抬头,脸上还沾着灰尘,却笑得灿烂:“快滚!记得给我带极北的冰魄草!”
金雾裹着三人腾空而起。
冥渊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一轮弯月挂在天际,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慕星黎望着脚下逐渐缩小的洞穴,感受着体内血脉与极北方向的共鸣,忽然握紧了身侧黎玄澈的手。
极北的风比想象中更冷。
当金雾散去时,风雪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慕星黎眯眼望向远处,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冰原尽头,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古老石碑正缓缓从雾中显形。
碑身上的刻痕被冰覆盖,却仍能隐约看出九道尾形纹路——像极了她身后刚显形的九尾虚影。
“到了。”黎玄澈的声音被风扯散,却清晰地撞进她耳中。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
冰寒的空气灌进肺里,却让她的神纹愈发灼亮。
她望着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石碑,忽然想起金袍女子说的“责任”——或许答案,就在石碑后的那片冰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