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裹着山雾漫进古庙时,慕星黎的靴底先触到了满地碎砖。
梁上积着厚灰的烛台在风里晃,残香混着潮湿土腥扑面而来——这破庙比她记忆中更破败了,房梁上那道风无痕刻的\"痕\"字,此刻正被蛛网遮去半边。
\"小心门槛。\"黎玄澈的手虚虚覆在她肩后,狐毛绣纹的广袖扫过她手背,带起一缕清冽的雪松香。
慕星黎垂眸避开他的触碰,却在抬眼时撞进他眼底的关切,喉间突然泛起酸意——前世此时,她正被慕华安的人围在乱葬岗,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和师尊并肩站在这破庙里。
云阡润的银簪最先刺破沉寂。
她将阵旗囊往供桌一放,指尖在桌面叩出清脆的响:\"星黎,那枚玉简。\"
慕星黎这才想起储物袋里的玉管。
那是她从慕华安密室暗格里摸来的,前世她死在那间密室前,连玉管都没碰到。
此刻她将玉管取出,入手微凉,表面浮着层极淡的青纹,像某种被刻意掩盖的符印。
\"我试试。\"她将五行灵力顺着指尖渡入玉管,灵力刚触到玉管内壁,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
慕星黎瞳孔骤缩,猛地抽回手,玉管\"当啷\"掉在供桌上。
\"不对劲。\"她盯着玉管表面翻涌的红雾,心跳快得撞着肋骨,\"灵力进去就像掉进了泥沼,还...还带着股腐味。\"
黎玄澈已经拾起玉管。
他指尖掠过玉管时,九尾玄狐的图腾在掌心若隐若现,神族特有的清冽灵力如细流渗入玉管。
不过三息,他的眉峰便紧紧拧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魂引咒。\"他声音里结着冰碴,\"凌霄仙尊的手段,从我们离开密室起,这玉管就在给他们传讯。\"
云阡润的银簪\"咔\"地折了半寸。
她迅速从袖中抖出一把金纹符纸,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半圆,一道透明结界便将四人罩住:\"隔音阵。\"她将符纸分给众人时,指腹还在发抖,\"如果对方能追踪玉管,那我们的目标、路线,甚至汇合点...\"
\"北境幽谷。\"风无痕突然开口。
他倚在破门边,剑穗铜铃在风里轻响,\"那里有上古冰脉,能乱了追踪符的感应。
我上个月去过,谷口有处溶岩洞,够藏十个人。\"
慕星黎刚要应,鼻尖突然窜进一缕甜腥。
那味道极淡,混着庙里的残香几乎察觉不到,却像根细针扎进她的识海——是迷香粉,掺杂了曼陀罗花的迷香粉。
前世慕华安的死士最爱用这个,先迷晕再割喉,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
她瞬间屏息,灵力在指尖凝成冰刃。
余光瞥见黎玄澈的狐尾已经绷直如剑,云阡润的阵旗正从囊里\"簌簌\"往外钻,风无痕的剑已出鞘三寸。
\"有人混进来了。\"她传音的同时,冰刃已朝着供桌下的阴影刺去。
\"叮——\"
金属相击的脆响惊落梁上积灰。
一道黑影从阴影里窜出,腰间玉佩撞在供桌角上,发出熟悉的\"清越\"声——那是千幻神宗内门弟子才有的玉牌,刻着\"幻\"字的那种。
\"哪里跑!\"风无痕的剑划出银弧,正封住黑影退路。
黎玄澈抬手布下困灵网,狐毛在网中翻卷如活物,将黑影逼到墙角。
\"说,谁派你来的?\"黎玄澈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若如实招来,我保你全尸。\"
黑影突然笑了。
那笑声沙哑刺耳,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保我全尸?
你们千幻...早该和那小贱种一起下地狱!\"他话音未落,胸前的灵海突然泛起红光——竟是要自爆!
\"退!\"慕星黎指尖连点,在四人周围布下三道空间屏障。
爆炸声闷在屏障里,像闷在瓮中的雷,震得供桌上的玉管跳了两跳。
待烟尘散去,黑影只剩半片焦黑的衣角,和半块染血的令牌。
云阡润蹲下身,用阵旗挑开那半片衣角。
当看清令牌上的\"千幻\"二字时,她的银簪\"当\"地掉在地上:\"内门...内门执事的令牌。\"她指尖颤抖着翻过令牌,背面模糊的刻痕让她倒吸冷气,\"这缩写...是m...h...A...\"
慕星黎的指尖掐进掌心。
mh A——慕华安的首字母缩写。
前世她总以为慕华安只是个贪财的凡人养父,却不想他早和邪修勾连;这一世她步步为营,却还是让对方的棋子混进了宗门。
\"走。\"黎玄澈突然揽住她肩膀,狐尾卷住她后腰将她提起。
风无痕已经背起云阡润,剑穗铜铃响得急促:\"追兵快到了,我探到东边有三股结丹期的气息。\"
慕星黎最后看了眼地上的令牌残片。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那半枚mh A上,像一道渗血的伤疤。
她弯腰拾起残片,触感还带着焦糊的温度——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慕华安的阴谋得逞。
\"去北境幽谷。\"她将残片收进最里层的储物袋,抬头时眼底燃着火焰,\"但先...回宗门的隐秘据点。
有些东西,该算清楚了。\"
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古庙梁上的蛛网被风掀开,露出风无痕刻的\"痕\"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而供桌上那枚玉管,此刻正渗出极淡的红光,像一双藏在黑暗里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