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雾里的嘶吼再次撕裂空气时，慕星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重过一下，像在擂鼓——这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血脉共鸣的震颤。
前世坠崖时，她也曾有过类似的心悸，那时她以为是濒死的错觉，如今才明白，或许从那时起，这缕与黎玄澈相连的星纹，便在暗中为她勾连起命运的线。
\"这绝非自然现象。\"她声音沉得像淬了冰，目光扫过身侧三人。
云阡润的阵盘正冒出缕缕青烟，指针撞在盘沿发出细碎的\"咔嗒\"声；风无痕的软剑虽已被他重新攥紧，指节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白；黎玄澈的银尾在身后缓缓摆动，每扫过一块岩石，便在石面上烙下淡金色的印记——那是神族之力外溢的痕迹。
黎玄澈的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的星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三百年前，我在幽冥海底见过类似的黑雾。
当时有邪修试图用神族血脉引动幽冥裂缝，结果......\"他顿了顿，尾尖悄悄缠上她的手腕，\"结果那座岛沉了，连同岛上三万活口。\"
慕星黎瞳孔微微收缩。
她忽然想起前世养父慕华安书房里那本被烧了半页的古籍，里面隐约提到\"以狐血为引，开幽冥之门\"的禁术。
当时她只当是疯话，如今再看这漩涡里翻涌的黑雾——分明裹着若有若无的狐族灵气，和她觉醒血脉后，偶尔在镜中瞥见的九尾虚影，气息竟有七分相似。
\"阿黎？\"云阡润的唤声打断她的思绪。
阵法师的额角沁着薄汗，指尖正快速掐着避邪诀，身前三尺处浮起半透明的光罩，将扑来的黑雾撞得四散。\"这防御阵撑不了半个时辰。\"她扯了扯被黑雾腐蚀出小洞的衣袖，\"但至少能让我们有时间商量对策。\"
风无痕突然闷哼一声。
他的软剑\"嗡\"地发出悲鸣，剑尖竟开始渗血——不是他的血，是暗红中泛着幽蓝的邪血。\"我......\"他喉结滚动，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漩涡中心，\"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紫色的伤痕，正是三日前为替慕星黎挡下凌霄仙尊的毒箭所留，\"这道伤在发烫。\"
慕星黎的心脏\"咯噔\"一跳。
她想起风无痕曾说，凌霄仙尊为控制他，在他体内种下过\"幽冥引\"——一种能将修士意识与邪物相连的禁术。
难道这漩涡，竟是凌霄仙尊的后手？
\"或许答案就在里面。\"黎玄澈突然开口。
他松开慕星黎的手，指尖划过她耳后，将一缕被黑雾弄脏的发丝别到耳后，\"我能感觉到，这漩涡的核心有股力量在排斥我，但对阿黎......\"他的目光落在她金芒流转的瞳孔上，\"它在吸引你。\"
云阡润的阵盘\"啪\"地裂开一道缝。
她倒抽一口凉气：\"防御阵要撑不住了！\"话音未落，一团黑雾突然穿透光罩，直扑慕星黎面门。
黎玄澈银尾一摆，金芒裹着黑雾撞向山崖，炸出漫天碎石。
\"进去。\"慕星黎突然握住腰间的青玉剑。
这把她用灵泉温养了三年的神器，此刻正顺着掌心往她体内输送热流，像在催促她做决定。
她望着黎玄澈眼底翻涌的暗潮，又看了看云阡润紧抿的唇、风无痕攥紧软剑的手，忽然笑了。
那是前世被慕华安推下悬崖时，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有的笑——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却又暖得像春阳。
\"我们一起。\"她将剑鞘拍在黎玄澈掌心，\"你护着云阡润，风无痕断后。
我......\"她摸了摸心口发烫的星纹，\"我来带路。\"
黎玄澈的银尾猛地将她卷进怀里。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三百年前，我没能护住那座岛上的孩子。
这次......\"他松开手，指尖在她眉心点出一道金印，\"这次若有危险，这道印能送你回千幻神宗。
记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云阡润快速将碎成两半的阵盘塞进储物袋，摸出一把阵旗插在四人脚边：\"这是困魔阵，能拖延黑雾片刻。\"她冲慕星黎眨眨眼，发间的青玉簪子突然泛起微光——那是她师父临终前送的护身符，\"我还没见过幽冥裂缝里的景象呢，想想还有点期待。\"
风无痕突然拔剑。
软剑划破空气的嗡鸣盖过了漩涡的轰鸣，他望着慕星黎，眼底的挣扎终于化作坚定：\"当年我为活下来背叛师门，如今......\"他剑尖挑起一缕黑雾，任其在剑刃上嘶鸣灼烧，\"如今我想为值得的人，再活一次。\"
慕星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
那不是恐惧，是滚烫的、沸腾的，名为\"信任\"的东西。
她握住黎玄澈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看云阡润将最后一面阵旗插进石缝，指尖还在颤抖却始终稳当；望风无痕将软剑横在胸前，伤口渗出的血珠落在剑身上，开出妖异的花。
\"走。\"她深吸一口气，拽着黎玄澈往漩涡中心迈步。
黑雾瞬间将四人吞没。
慕星黎眼前先是一片漆黑，接着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光点，像极了前世她跪在悬崖底，望着头顶那方天空时，看见的星星。
但下一刻，那些光点突然扭曲成蛇的形状，嘶嘶吐着信子扑来。
她反手抽出黎玄澈手中的剑，金芒裹着剑气劈散蛇群，却听见身后云阡润低呼：\"阿黎，你的影子......\"
她低头。
月光下本应漆黑的影子，此刻竟泛着淡淡的银白，九条模糊的尾巴正从影子里钻出来，随着她的步伐缓缓摆动——那是她神族血脉觉醒后，从未完全显形的九尾。
漩涡的轰鸣突然变成了某种古老的歌谣，像是谁在极远的地方吟唱，又像是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慕星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的指尖往体内钻，不是恶意，更像是久别重逢的亲昵。
她下意识看向黎玄澈，却发现他的银尾不知何时完全展开，九条尾巴上的金纹与她影子里的银尾交相辉映，在黑雾中织出一张光网。
\"阿黎，抓紧我。\"黎玄澈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我们快到核心了。\"
慕星黎嗯了一声。
她能感觉到四周的黑雾正在变薄，前方似乎有团暗红的光在跳动。
但就在这时，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清晰地听见，那团红光里，传来了慕华安的笑声。
\"欢迎回家，我的乖女儿。\"
黑雾突然变得粘稠如浆。
慕星黎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看见云阡润的阵旗正在融化，风无痕的软剑出现了裂痕，黎玄澈的银尾上，金纹竟开始变淡。
她想开口提醒众人小心，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吞进了漩涡里。
而那团红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一张巨口。
当四人的身影彻底没入红光时，断崖上的雾气突然散去。
月光重新洒在石面上，照见方才四人站立的地方，有九枚淡金色的狐毛正缓缓飘落——每一枚毛尖，都沾着未干的血珠。
四周的景物开始模糊。
慕星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远，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她与黎玄澈相连的星纹，从黑暗深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