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在凌晨的风里散得极淡，慕星黎的指尖还残留着黎玄澈掌心的温度。
他们追着那缕邪气绕了半座山，最终只在崖底找到半块染血的外门弟子腰牌——血渍未干，还沾着半片玄微子座下邪修特有的黑鳞。
\"回大殿。\"黎玄澈的九尾扫过她发间乱了的银簪，替她别正，\"戌时三刻的议事，该到了。\"
慕星黎抬头望了眼天际将明未明的星子，喉间泛起一丝腥甜。
她强压下灵泉枯竭带来的眩晕，伸手抚过他颈侧跳动的脉：\"方才在崖底，你是不是又替我挡了那道阴火？\"
黎玄澈的眼尾红痣在夜色里泛着暖光，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神族的血，烫得很。\"
风无痕抱着剑走在前面，银铃轻响打破山径的寂静：\"大长老，慕姑娘，演武场的灯亮了。\"
果然，转过最后一道弯，千幻神宗的主殿像被泼了层蜜。
三十六盏青铜灯树在阶前排开，照得汉白玉台阶上落满的桂花泛着金，二十几个核心弟子或坐或立，云阡润正踮脚替苏璃理被夜风吹乱的发绳。
\"查到了！\"苏璃远远看见慕星黎，攥着块碎玉冲过来，\"外门失踪的三个弟子，他们的引魂玉在演武场后林的老槐树下找到了。\"她摊开手，碎玉上还粘着暗红的血渍，\"云师姐说，这是用邪术强行抽离命魂留下的痕迹。\"
云阡润抱着阵盘跟上来，盘面上的卦象还在滋滋冒黑烟：\"更麻烦的是...我用破妄阵照了照老槐树，树洞里刻着玄微子的'蚀魂咒'。\"她咬了咬唇，\"和禁地那团邪气里的命魂，是同一种术法。\"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她也见过这样的蚀魂咒——慕华安就是用这东西，抽干了千幻神宗三十七个弟子的命魂，给玄微子祭炼邪兵。
\"都进来。\"黎玄澈的声音像浸了寒潭的玉，九条银白狐尾在身后展开，扫过之处，殿门自动洞开，\"星黎要说话。\"
殿内的檀香混着露水的清冽。
慕星黎站在刻着千幻神宗图腾的青铜鼎前，目光扫过底下紧绷的面容：\"诸位，我们追着邪气找到了半块外门弟子的腰牌，和三枚碎裂的引魂玉。\"她顿了顿，\"玄微子的手，伸到千幻神宗里了。\"
\"怎么可能？\"说话的是个脸圆乎乎的内门弟子，\"大长老布的护山大阵，连化神期都破不开！\"
\"因为有内鬼。\"紫萱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殿角，捧着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三天前，我替慕姑娘送补药去演武场，看见慕绾月师姐在老槐树下烧纸。\"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烧的不是黄纸，是...带血的人皮。\"
殿内的温度骤降。
慕星黎看见黎玄澈的狐尾轻轻抖了抖，扫过她脚边，像在替她暖着被寒气浸透的鞋袜。
\"去慕绾月的住处。\"她转身时，袖中灵泉的光纹闪过一道暗芒，\"现在。\"
慕绾月的院子在西跨院，竹帘被夜风吹得哗哗响。
云阡润刚要推门，门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是慕绾月最爱的冰裂纹茶盏。
\"谁？！\"门内传来带着哭腔的尖叫。
紫萱上前一步，指尖泛起淡青色的光。
慕星黎知道，这是她\"通灵\"血脉觉醒的征兆——能感知活物的气，也能看破虚妄的术。
\"傀儡丝。\"紫萱的声音冷得像刀，\"她脖子后面，缠着三根黑丝。\"
门\"吱呀\"一声开了。
慕绾月倚在门框上，鬓发散乱，眼眶红肿得像两颗桃子。
她看见慕星黎，突然跪了下来，指甲抠进青石板：\"星黎！
我是被玄微子操控的！
他用傀儡丝控着我，让我去老槐树埋引魂玉，让我给邪修开护山大阵的缺口...\"
\"住口。\"慕星黎的灵泉在掌心凝成一团光，照向慕绾月的后颈。
三根细如发丝的黑丝在光下无所遁形，正随着她的抽噎微微颤动，\"紫萱，破了它。\"
紫萱的指尖按上慕绾月后颈。
青色光纹顺着黑丝蔓延，只听\"啪\"的一声，三根黑丝同时断裂。
慕绾月突然瘫软在地，像被抽走了骨头，哭得更凶：\"我真的不想...他们拿我娘的命威胁我...我娘还在玄微子的地牢里...\"
\"够了。\"黎玄澈的声音像山涧落石，\"你若真被逼，三天前紫萱看见你烧人皮时，为何不呼救？\"
慕绾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望着黎玄澈，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被绝望取代：\"是...是我鬼迷心窍。
我嫉妒你，慕星黎！
你有天赋，有师尊，连灵泉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过想...想让你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慕星黎的灵泉在掌心灼得发烫。
前世，慕绾月也是这样，哭着说被慕华安威胁，却在她最虚弱时，一剑刺穿了她的丹田。
\"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娘...我会让人去玄微子的地牢查。\"
慕绾月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暗下去。
她爬着抓住慕星黎的裙角：\"求你...别赶我走...我、我可以戴罪立功...\"
\"松开。\"黎玄澈的狐尾卷住慕绾月的手腕，轻轻一推，将她掀到三尺外，\"星黎的慈悲，只给值得的人。\"
慕绾月终于不再说话。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踉跄着站起来，最后看了眼慕星黎，转身消失在晨雾里。
\"师姐。\"紫萱递来帕子，\"她的傀儡丝虽然断了，但体内还有残留的邪毒。\"她指尖的青光微微发颤，\"我刚才...感知到她体内有颗毒丹，三个月内若不取出，会爆成血雾。\"
慕星黎接过帕子，擦了擦掌心的冷汗：\"记着，等她出了千幻神宗的地界，派人悄悄跟着。\"她望向殿外渐亮的天色，\"玄微子的后手，不会只有一个慕绾月。\"
黎玄澈走到她身侧，将外袍披在她肩上：\"方才追邪气时，我在崖底闻到了血珊瑚的味道。\"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只有她能听见，\"血珊瑚，是玄微子用来标记藏魂地的。\"
慕星黎的手指在他外袍的金线纹路上轻轻划过。
她知道，血珊瑚生长在极阴之地，常被邪修用来镇压活人魂魄。
\"天亮后，我们去寻那处藏魂地。\"她抬头，目光穿过晨雾，投向千幻神宗外那片连绵的青山，\"我倒要看看，玄微子藏在山谷里的，究竟是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