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的血肉里。
喉间翻涌的黑血带着腐臭，像有无数细针在啃噬她的经脉——这是玄微子那道符咒的反噬，顺着血脉往神魂里钻。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撞在残墙上，每吸一口气，胸腔都像要炸开。
怪物的利爪擦着她的右肩划过，布料撕裂的声响比疼痛更刺耳。
她踉跄着栽进碎石堆，发间的玉簪崩断，碎玉扎进后颈，却远不及体内灵泉的冰寒——那汪曾为她续过命的灵泉，此刻正像被抽干的井水，连手背上的纹路都淡成了薄纱。
\"小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穿透黑雾。
慕星黎勉力抬头，看见紫萱正跌跌撞撞跑来，发鬓散乱，裙角沾着血污。
这丫鬟往日总垂着的眼尾此刻绷得笔直，腕间缠着半截被扯断的傀儡丝——那是慕绾月用来控制她的东西。
\"紫萱？你怎么......\"
\"我破了那老东西的通灵术！\"紫萱跪在她身侧，指尖按上她手腕的脉门，掌心腾起淡青色光晕，\"方才在偏殿，我突然能听见灵泉的声音......小姐的灵泉在喊我！\"她的手在抖，却迅速从怀中掏出七枚刻着水纹的灵石，\"我记着您教的阵图，灵泉共鸣阵需要七方同源灵脉，可现在只有这个......\"
慕星黎的瞳孔突然收缩。
她看见紫萱指尖渗出鲜血，在碎石上画出扭曲的纹路——那是千幻神宗禁术阁里的古阵图，本该需要筑基期以上的修为才能布下。
可此刻紫萱的血珠落在石面，竟泛出与她灵泉相同的银芒。
\"你......觉醒了通灵血脉？\"
\"方才被傀儡丝勒得快死时，突然就懂了。\"紫萱咬着唇笑，额角渗出冷汗，\"小姐快把手给我！
这阵得引你的灵泉做根！\"
慕星黎的手刚覆上紫萱掌心，便觉一股热流顺着血脉窜入丹田。
那汪几乎凝固的灵泉突然翻涌，银白泉水裹着紫萱的血光，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凝成旋转的光轮。
\"成了！\"紫萱的声音带着哭腔，\"您试试调动灵力！\"
慕星黎闭起眼。
原本枯竭的经脉里，竟有细流般的灵力开始汇聚——不是她的，是紫萱用通灵血脉引动了天地间游离的水灵，再通过灵泉共鸣阵转化成了她能使用的五行之力。
\"好个小机灵。\"她扯了扯嘴角，喉间的腥甜压下三分，\"帮我护法。\"
话音未落，她猛地睁开眼。
金纹在眸中流转如活物，那是九尾玄狐血脉觉醒时才会出现的征兆。
她抬手掐诀，舌尖咬破，血珠融入空中：\"神魂共鸣，以心为引——\"
黑雾中的怪物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慕华安的人形从青面獠牙下挤出来，半边脸是原本的慈和，半边是扭曲的疯狂。
他的指尖长出黑鳞，却又在颤抖着朝慕星黎的方向抓：\"走......符咒......是......\"
\"够了！\"慕星黎的声音里裹着灵泉的轰鸣，\"我要知道你到底被下了什么咒！\"
她的神魂化作银色丝线，缠上慕华安翻涌的黑雾。
那黑雾里竟藏着无数细小的血珠，每颗都刻着玄微子的法印——原来所谓的\"引她入血脉深渊\"，是要用慕华安的神魂做熔炉，将她的神族血脉炼化成邪修的补品。
\"反噬......要来了......\"慕华安的人形彻底碎裂，怪物重新成型，却在扑来的瞬间顿住。
它的前爪按在地上，头颅痛苦地抵着碎石，\"星黎......别信......凌霄仙尊......\"
\"给我定！\"慕星黎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最后一道符。
银色光网铺天盖地落下，怪物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变回慕华安的模样。
他的衣襟浸透黑血，眼尾却挂着泪：\"对不起......当年在雪地里捡你时......我真当你是亲闺女......\"
\"住口！\"慕星黎的声音在发抖。
她想起前世慕华安亲手将她推进血池时的笑脸，想起这世他每次递来补药时眼底的阴鸷，可此刻他眼底的悔意太浓，浓得像要滴出血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僵局。
众人转头，正看见慕绾月跪在十步外的断墙下。
她的手腕、脚踝都渗着黑血，那些本该控制她的傀儡丝此刻倒刺进她的血肉，像无数条活物在啃噬她的经脉。
\"玄微子！
你说好的......会护我......\"她仰头尖叫，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慕星黎这才注意到，原本笼罩整个试炼场的黑雾正在消散——玄微子跑了，把这个棋子丢在了这里。
\"小姐，小心！\"紫萱突然拽她后退。
一道冷风擦着慕星黎耳畔掠过，裴时倾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指尖还凝着未散的青色剑气。
他的眼神比往日更沉，落在慕华安身上时闪过一丝复杂：\"那老东西跑了，但他在慕华安体内下的符咒，是为了引你触发血脉里的......\"
\"够了。\"慕星黎打断他，弯腰将慕华安翻了个身。
他的呼吸已经弱得几乎听不见，却还在挣扎着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星黎......去......后山......藏着......当年......\"
\"嘘。\"慕星黎按住他的嘴。
她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流逝，像握不住的沙。
前世他害死她时，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此刻看着他眼角的泪，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背着她去抓萤火虫，想起他第一次带她去药堂时说\"星黎的手最巧，以后定能成最好的药师\"。
\"我会查清楚的。\"她轻声说，\"不管真相是什么。\"
慕华安的眼尾动了动，最终闭上。
紫萱蹲下来，用帕子给他合上眼：\"小姐，宗里的支援快到了。\"
裴时倾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又落在慕星黎染血的裙角上：\"玄微子的目标不只是你。\"他顿了顿，\"千幻神宗的镇宗玉牒，昨晚被人动过。\"
慕星黎的手指在慕华安的衣襟上收紧。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玉牒里藏着神族秘辛，是当年她母亲留下的线索。
玄微子、凌霄仙尊，这些名字像乱麻般在她脑海里缠成一团。
\"我知道。\"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碎石。
灵泉在体内轻轻翻涌，紫萱递来的灵石还温热地贴着她的掌心。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宗里的弟子举着火把赶来了。
慕星黎低头看向地上的慕华安。
他的面容终于恢复了平静，像只是睡着了。
可她知道，有些秘密，或许要等他彻底咽气才能揭晓；有些仇恨，或许要等更强大的敌人出现才能清算。
风卷着血锈味掠过残垣。
她伸手按住心口——那里，灵泉的跳动突然变得急促，像在提醒她，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