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像被撕开的灰布，露出演武场方向翻涌的黑浪。
玄螭的长嚎裹着腥风撞进慕星黎耳中，她指尖微颤——那是沈初序和云阡润遇袭的信号。
\"师尊。\"她转身时，黎玄澈已将染血的手掌藏进广袖，眼尾却仍凝着未褪的青黑。
方才为她硬接黑虫啃噬时，他神族护体的金纹都被灼出焦痕。
慕星黎喉间发紧，正要开口，裴时倾突然咳着扶住镇脉剑：\"星黎，你腕间的黑印......\"
她低头，那道从手腕蔓延至小臂的幽蓝印记正渗出细密血珠，像被什么东西拼命往外钻。
识海里的青铜柱跟着发烫，与黎玄澈腰间玉牌共鸣的震颤几乎要掀翻神识。\"是玄冥的诅咒。\"黎玄澈突然扣住她手腕，指腹轻轻碾过黑印，\"他的影子虽散，执念却缠上了你。\"
\"无妨。\"慕星黎反握住他微凉的手，掌心灵泉的暖意顺着交握处涌过去，\"先去演武场。
云师姐和沈师兄撑不了多久。\"话音未落，玄螭的嚎叫又起，这次带着明显的焦急——那是阵型被破的警示。
\"我去接应。\"沈初序突然将腰间的九连环掷向空中。
那串青铜环嗡鸣着炸裂，化作十二柄小剑悬在众人头顶，\"云师姐布的困灵阵被破了，雾里有傀儡！\"他话音刚落，演武场方向传来清脆的碎裂声，正是云阡润惯用的冰魄铃。
慕星黎瞳孔微缩。
云阡润的冰魄铃是用千年寒晶炼的，除非遇到能破灵脉的邪术......她突然想起方才客院方向那缕幽蓝——慕绾月今日晨起时，发间簪的正是幽冥教特有的鬼面玉。
\"星黎？\"黎玄澈察觉她走神，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叩。
这是他教她集中精神的老办法，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慕星黎回神，发现沈初序已将十二柄小剑分成两拨，六柄护在她和黎玄澈身侧，另外六柄朝着演武场急射而去：\"我用剑引探路，云师姐能辨出我的灵力。\"
\"我布迷踪阵断后。\"云阡润不知何时取出半块龟甲，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上面画符，\"方才雾气里有阵纹波动，应该是月明洲那老匹夫动的手脚。\"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浸在冰里，可慕星黎看见她握龟甲的指节泛着青白——云阡润最怕疼，此时却用了血祭之法。
\"走。\"黎玄澈揽住慕星黎的腰，狐尾在身后炸开九团金红火焰。
火焰所过之处，山雾像被刀割般分开，露出一条直通演武场的小径。
玄螭低嚎着窜到最前面，钢针似的鳞甲擦过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
演武场的门楣已经塌了半边，满地都是被斩断的傀儡残肢。
云阡润的冰魄铃躺在碎砖里，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
慕星黎一眼看见云阡润缩在角落，左肩的衣衫被撕得粉碎，露出下面青紫色的咬痕——是幽冥教养的尸蛊。
\"师姐！\"她挣脱黎玄澈的手扑过去，却被沈初序拦住。
沈初序的玄铁手套还滴着黑血，他指向云阡润脚边：\"别碰她，尸蛊认主，你沾了她的血会被缠上。\"说话间，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个白玉瓶，倒出一把金色药丸，\"这是我新炼的辟毒丹，含在舌下。\"
云阡润颤抖着接过药丸，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慕星黎这才发现她的嘴唇肿得老高，原本清亮的眼睛布满血丝。\"傀......儡师。\"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月明洲......他的傀儡里......有活人的魂。\"
\"果然是他。\"黎玄澈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的深渊。
他抬手召出狐火，火焰掠过那些傀儡残肢时，突然腾起幽蓝的鬼火——正是幽冥教用来炼魂的阴火。\"这些傀儡用的是千幻神宗弟子的魂。\"他转头看向慕星黎，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暴戾，\"当年灭我狐族满门的，也是这阴火。\"
慕星黎心头一震。
她想起空间灵泉里那页残页，上面模糊的血字写着\"玄天狐族与堕神玄冥，血脉相连\"。
此刻黎玄澈腰间的玉牌正发出灼热的光，与她识海里的青铜柱共鸣得几乎要穿透颅骨。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灵泉的力量渡过去：\"师尊，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我们得找到幽冥教的核心，彻底断了他们的魂源。\"
黎玄澈的狐火猛地一收，暴戾的气息像退潮的海水般消失。
他低头凝视她，眼尾的金纹随着呼吸起伏：\"你总是这样......\"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演武场中央的青石板裂开蛛网似的纹路，一股腐臭的黑气从中涌出。
\"核心在下面！\"慕星黎的黑印突然剧痛，她顺着黑气源头感知，识海里的青铜柱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在地面投下个狐狸形状的影子。
那影子停在最深处的裂缝前，爪尖点了点——正是幽冥教的阵眼所在。
\"沈初序，破石。\"黎玄澈将慕星黎护在身后，\"云阡润，布困灵阵封死出口。
玄螭，守好星黎。\"他话音刚落，沈初序的九连环已经化作巨锤，轰然砸向裂缝。
青石板碎成齑粉，露出下面黑黢黢的地道，腐臭的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吟唱飘上来：\"献祭的血......终于凑齐了......\"
慕星黎打了个寒颤。
她调动空间灵泉的力量，指尖凝聚出一团金光。
这是她最近刚学会的净化术，专门对付邪祟。\"我先下去。\"她刚要动，黎玄澈的狐尾已经缠上她的腰，将她拉回身后：\"我在前，你跟紧。\"
地道里的台阶铺满滑腻的黑苔，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慕星黎的灵泉金光像个小太阳，将周围照得透亮。
她看见墙壁上刻满扭曲的符咒，每个符咒里都封着个痛苦的人脸——正是云阡润说的活魂。
\"到了。\"黎玄澈突然停步。
地道尽头是座青铜祭坛，中央悬浮着颗滴着黑血的珠子。
那珠子表面布满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幽蓝的光——正是方才压制的玄冥影子残留的气息。
\"这是聚魂珠。\"云阡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她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左手捏着断成两截的冰魄铃，\"用千人魂血祭炼的，用来唤醒堕神。\"她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我师兄......就是被他们做成了魂。\"
\"毁了它。\"慕星黎的黑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她能感觉到珠子里有东西在撞，像困在笼里的野兽。
她将灵泉金光注入掌心，正要上前，黎玄澈突然按住她的肩：\"等等。\"他的狐火飘向聚魂珠，却在触及的瞬间被弹开，\"有血咒。\"
\"用我的血。\"慕星黎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狐火上。
金红的火焰突然变成璀璨的金色，带着神族特有的威压，\"我是九尾后裔，能破玄冥的咒。\"她不等黎玄澈阻止，已经冲上前，将掌心的金光按在聚魂珠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慕星黎听见无数冤魂的哭嚎，看见黎玄澈惊惶的脸，看见云阡润咬破嘴唇的模样，看见沈初序举起九连环要砸过来的动作。
但这些都像隔了层毛玻璃，她的意识被拉进一个黑暗的空间，那里有双幽蓝的眼睛正缓缓睁开：\"终于......找到你了......\"
\"星黎！\"黎玄澈的嘶吼穿透黑暗。
慕星黎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跪在祭坛前，聚魂珠已经裂开两半，黑血正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
黎玄澈抱着她，狐火在她周身疯狂游走，试图驱散侵入体内的邪气。
\"成功了？\"她哑着嗓子问。
黎玄澈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慕星黎这才注意到，祭坛后面的石壁上刻着幅壁画：九尾玄狐与堕神缠斗，最后同归于尽。
而壁画最下方，有个和她识海里青铜柱一模一样的图腾。
\"这是......\"她刚要开口，地道外突然传来玄螭的怒吼。
接着是云阡润的尖叫：\"慕绾月！
她带着傀儡冲进来了！\"
慕星黎抬头，看见地道口的光被遮住。
慕绾月站在阴影里，发间的鬼面玉泛着幽蓝的光。
她的身后跟着上百个傀儡，每个傀儡的眼睛都泛着和聚魂珠一样的幽蓝——那是用她方才毁掉的魂炼的。
\"你们以为毁了聚魂珠就能阻止玄冥苏醒？\"慕绾月的声音像刮过金属的指甲，\"他要的从来不是魂......是你的血，慕星黎。
九尾玄狐的血，能解开他的封印。\"她抬手，最前面的傀儡突然暴起，朝着慕星黎扑过来。
黎玄澈的狐火瞬间炸亮。
慕星黎望着他紧绷的下颌，又看向地道外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山雾散后天际那道未闭合的裂痕——此刻，那裂痕里正渗出和慕绾月发间玉牌一样的幽蓝。
她握紧黎玄澈的手，指腹触到他掌心新结的血痂。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这次清晰得像是贴着耳边：\"欢迎来到我的局......\"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