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崖后的山谷比慕星黎想象中更幽静。
黎玄澈的雪鹤振翅掠过山巅时,她才看清那层笼罩山谷的灵气屏障——并非普通的隐匿阵法,而是由无数金色符文编织成的网,在暮色中流转着古老的光。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若有若无的青草香,混着某种熟悉的气息,像极了前世濒死时,萦绕在鼻尖的那缕冷梅香。
“到了。”黎玄澈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落在一块刻满纹路的青岩前,广袖垂落,指尖轻触岩面,那些沉睡的符文骤然亮起,如星子坠入人间。
慕星黎这才发现,整座山谷的地面都刻着繁复的阵法,从岩缝里、树根下、甚至溪水中蔓延开来,组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中央处有个浅坑,积着半池泛着银光的泉水,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这是千幻神宗最古老的血脉祭坛。”黎玄澈转身,玉冠上的九尾纹路与她耳后若隐若现的狐纹遥相呼应,“你体内的神族血脉被封印了千年,觉醒时会引动天地灵气共鸣。若没有这层护阵,怕是整个云隐崖都会被掀翻。”
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罗盘上,那是方才她贴在胸口的东西。
“但即便如此……”他忽然伸手,指腹轻轻点在她眉心,“血脉觉醒的痛苦,是灵魂被重新锻造的痛。你确定要继续?”
慕星黎望着他眼底的暗色。
前世她被慕华安剖出灵根时,痛得昏死过去;被慕绾月推下忘川时,魂魄碎成千万片。
可此刻,她却觉得那些痛都比不过此刻的心跳——因为她终于要触到真相了。
“我确定。”她将罗盘塞进腰间的储物袋,抬头时目光灼灼,“前世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这一世……我要活个明白。”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垂眸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站到阵眼去。”
阵法启动的瞬间,慕星黎仿佛被投入了熔炉。
灼热的能量从脚底窜起,沿着经脉直捣丹田。
她踉跄着跪在池边,银泉溅湿了衣摆,却烫得她皮肤发红。
耳边响起细碎的轰鸣,像是千万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
血色的天空下,一只金尾狐狸与黑龙厮杀,皮毛上沾着血珠;
一座水晶宫殿里,白衣女子抱着婴儿垂泪,她的耳后,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狐纹;
还有前世的自己,被慕华安按在祭坛上,他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嘴里念着:“只要取了这丫头的血脉,我就能和凌霄仙尊……”
“啊——!”慕星黎惨叫出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些记忆碎片像利刃,割得她脑仁生疼。
她终于明白,为何前世自己会被至亲背叛——原来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灵根,而是她体内沉睡的神族血脉!
“稳住心神。”黎玄澈的声音穿透迷雾,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她抬头,看见他站在阵外,周身被青色光罩包裹,指尖结着法印,“那是血脉传承的记忆,不是诅咒。”
慕星黎咬着牙点头,强迫自己放松。
那些画面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白衣女子怀里的婴儿,耳后狐纹与她此刻的位置分毫不差;金尾狐狸倒下前,将一枚罗盘塞进婴儿手中,正是她前世一直佩戴、如今挂在腰间的那枚!
“原来……我是被封印了记忆。”她喃喃自语,喉间尝到血腥气。
就在这时,山谷外传来急促的破空声。
“师尊!”沈初序的声音带着焦急,“紫霄仙宗的人追来了!慕绾月说……说她用天机罗盘感应到这里有上古血脉波动,带了三十多个弟子杀过来了!”
慕星黎猛地抬头。
阵外的黎玄澈脸色一沉,转身时周身气势骤变,如同一柄出鞘的剑。
他抬手在半空划出一道银芒,瞬间在山谷外布下三层结界,转身对沈初序道:“去西边林子里躲着,莫要出来。”
“可是星黎她——”
“我护得住她。”黎玄澈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最后看了慕星黎一眼,那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狠厉,“继续你的觉醒,其他事交给我。”
话音未落,他已化为一道玄光冲上天际。
慕星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沈初序之前说的话——洞穴里石碑上的九尾虚影,金瞳里映着黎玄澈的脸。
难道,这个总在她危难时出现的师尊,和她的血脉有着某种更深的联系?
体内的能量突然暴走。
九道灼热的气流从丹田迸发,在她身后凝聚成半透明的狐尾。
第一尾是银白,第二尾泛着金光,第三尾竟有星光流转……慕星黎瘫坐在池边,汗水浸透了衣襟,可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曾经堵塞的经脉正在被一一冲开,连破碎的魂魄都在被温暖的力量修复。
“这是……空间灵泉?”她惊觉池中银泉正顺着她的衣摆渗入体内,清凉的灵气中和了血脉觉醒的灼痛。
原来她的锦鲤体质不仅能引灵泉,关键时刻,灵泉还能护主!
当第九道狐尾完全凝聚时,慕星黎只觉眼前一亮。
她站起身,望着水中的倒影——耳后狐纹变成了金色,眼尾染着浅红,原本就倾城的容颜此刻多了几分神性,连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光。
“完成了。”她摸向自己的耳尖,那里多出一对毛茸茸的狐耳,却能随着她的心意隐去。
山谷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慕星黎刚要冲出去,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
她这才想起黎玄澈布下的结界——他连她可能冲动的退路都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突然消失。
玄色身影从云端落下时,黎玄澈的衣摆沾着血。
他抬手撤了结界,目光落在慕星黎身上,眼底的暗色终于褪去,露出几分惊艳:“很好。”
“您受伤了?”慕星黎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他的掌心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渗。
黎玄澈却像没感觉到痛,抬手抚过她耳后的狐纹:“九尾玄天狐的血脉,终于觉醒了。”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痛吗?”
“比前世被剖灵根轻多了。”慕星黎吸了吸鼻子,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师尊,您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和您认识的某个人很像?还是……”她想起记忆里的白衣女子,“您认识我母亲?”
黎玄澈的手微微一颤。
他望着她眼中的期待,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抽回手,背在身后:“有些答案,还需你自己去寻找。”
慕星黎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发间玉冠的九尾纹路——和她记忆里金尾狐狸额间的纹路,一模一样。
“师尊!”她喊住要离开的人,“我想去云梦山脉。”
黎玄澈脚步一顿:“为何?”
“我觉醒时,记忆里有座开满蓝雾花的山谷。”慕星黎摸出罗盘,指针正剧烈地指向西北方,“那里……可能有我母亲留下的东西。”
黎玄澈沉默片刻,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玉牌递过去:“带着它。云梦山脉有上古凶兽,这是千幻神宗的护山大印,能保你一时平安。”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三日后出发。我让人去准备灵兽车。”
慕星黎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雾里,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牌。
月光漫过山谷,她耳后的狐纹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像极了记忆里母亲的眼。
有些答案,她等了两世。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