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回到千幻神宗时,晨雾还未散尽。
她推开竹舍门,案头那盏青灯仍在忽明忽暗地晃着,将檀木盒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将盒子轻轻放在桌上,铜锁碰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指尖刚触到盒盖,便觉掌心一热——那枚被锁在盒中的天机罗盘,正隔着木盒灼烧她的皮肤。
\"倒是比昨日更急了。\"她低笑一声,取出罗盘置于案上。
青铜表面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幽光,指针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在盘心刻下新的字迹。
慕星黎俯身细看,那些极小的篆字歪歪扭扭,像是被外力强行截断:\"...月蚀之夜,云...山...\"
\"啪\"的一声,罗盘突然停止转动,指针重重砸在\"山\"字上,再无动静。
慕星黎正想再试,窗外传来轻快的叩门声:\"小师妹可在?\"是沈初序的声音,带着股子风风火火的利落。
她收了罗盘,开了门。
沈初序抱着一摞丹方闯进来,发间的青玉簪子随着动作轻晃:\"我昨日在演武场听外门弟子说,你拍了个会动的罗盘?\"她凑到案前,盯着那枚罗盘眼睛发亮,\"方才路过你这儿,见窗纸映着金光——可是那罗盘又显灵了?\"
慕星黎被她的直白逗笑,将罗盘推过去:\"二师姐倒是消息灵通。\"
沈初序指尖刚碰到罗盘边缘,指针突然\"嗡\"地弹起,在盘心划出一道浅痕。
她缩回手,瞳孔微缩:\"这是...天机阁的古罗盘?
我曾在《万器录》里见过记载,说是能感应天地气运,不过...\"她抬眼看向慕星黎,\"这类灵器最是挑主,怎会认你?\"
慕星黎垂眸望着罗盘,喉间涌上股子苦涩——前世她被慕华安设计,连本命灵器都被夺了去,哪曾想重生后,反倒是这些天材地宝争着认主。
她压下情绪,道:\"或许是我运气好。\"
沈初序却没接话,指节敲了敲罗盘上的断字:\"月蚀之夜,云山...莫不是指西境的云岫山?
我前日替师尊整理典籍,见《上古遗迹考》里提过,云岫山有座被封禁的神族祭坛。\"她忽然抓住慕星黎的手腕,\"小师妹,我帮你查线索如何?
你懂血脉之力,我通金石机关,咱们联手说不定能解开这谜!\"
慕星黎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前世沈初序为救自己被邪修重创的模样。
那时的二师姐也是这样,总把最危险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她轻轻回握对方的手:\"好,明日辰时藏书阁见。\"
是夜,慕星黎倚在床头,将黎玄澈昨日塞给她的玉简贴在眉心。
灵力刚渡入,眼前便浮现出淡青色的光影——那是幅残缺的地图,山脉走势与罗盘上的\"云\"字莫名契合,下方还浮着行鎏金小字:\"九尾血脉觉醒之地,亦是神族遗秘所在。\"
她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黎玄澈说过等她觉醒血脉便知真相,可这玉简里的地图,分明在她觉醒前便已备好。
他究竟何时开始注意她的?
是前世她死在慕华安剑下时,还是更久之前?
窗外传来更漏声,慕星黎将玉简按在胸口。
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见她耳后淡金狐纹泛着微光——与黎玄澈玉冠上的纹路,像极了同一块玉料雕出来的。
第二日辰时,藏书阁内飘着陈年纸墨的香气。
慕星黎与沈初序各抱一摞古籍,正对着《大荒神谱》里的九尾记载比对。
\"看这儿!\"沈初序突然压低声音,指尖点在\"九尾玄天狐,司阴阳,掌轮回\"那行字上,\"神族狐族最忌血脉混杂,可你我都见过你耳后的狐纹,与黎长老玉冠上的...\"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慕星黎本能地拽着沈初序滚向案底,一道青芒擦着她发梢劈在墙上,将\"上古\"二字劈成两半。
\"慕星黎,你倒是藏得深!\"慕绾月的声音裹着冷笑从梁上飘下,她着一身紫霞锦裙,手中的追魂钉泛着幽蓝光芒,\"那日拍卖会上,我便觉这罗盘的气息不对。
原是你这野种,偷了我们紫霄仙宗的秘宝!\"
慕星黎瞳孔微缩——前世慕绾月也是这样,总把她的东西说成偷的。
她扫了眼缩在案角的沈初序,暗中引动空间灵泉。
清冽的雾气瞬间弥漫整个藏书阁,将三人的身影裹得模糊。
\"小师妹你先走!\"沈初序突然抓起案上的青铜灯盏砸向慕绾月,趁对方闪避时拽着慕星黎往偏门跑。
雾气里传来慕绾月的尖叫:\"别让她们跑了!那罗盘里有...\"
后半句被风声吞没。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藏书阁,沈初序扶着廊柱喘气,目光却落在慕星黎发间——方才雾气里,她分明看见几缕银白色的狐尾虚影,在晨光中一闪而逝。
\"二师姐?\"慕星黎有些不安。
沈初序突然笑了,从袖中摸出颗疗伤丹塞给她:\"我阿娘说过,越是厉害的宝贝,越要藏得深。\"她眨眨眼,\"不过小师妹要是信得过我,这秘密...我帮你守着。\"
慕星黎望着她真挚的眼睛,喉头发紧。
前世她总觉得沈初序大大咧咧,如今才懂,这直爽底下,藏着比谁都赤诚的心。
两人正说着,前方转角处转出道青衫身影。
风无痕抱臂倚着朱漆柱,手中把玩着枚刻着紫霄纹的玉牌:\"慕姑娘,我家宗主说,紫霄仙宗的藏经阁,随时欢迎你。\"他将玉牌抛过来,\"这令牌能开三重禁制,至于你想找什么...\"他目光扫过慕星黎怀中紧抱的罗盘,\"或许能找到答案。\"
慕星黎捏着令牌,只觉玉牌上的灵力波动有些熟悉——像极了那日拍卖会上,黎玄澈站在她身后时,周身散出的威压。
是夜,黎玄澈的竹舍飘着沉水香。
慕星黎跪坐在蒲团上,将今日发生的事挑重点说了,末了取出那枚玉简:\"师尊,这地图...\"
黎玄澈正替她温茶的手顿了顿。
烛火映着他眼尾的淡金纹,将他的神情映得忽明忽暗:\"星黎,你可知为何我总说'等你觉醒'?\"他放下茶盏,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耳后的狐纹,\"有些真相,像埋在土里的种子。
太早拔出来,根须会断的。\"
慕星黎望着他泛着银光的眼瞳,忽然想起前世濒死时,也有双这样的眼睛俯视着她。
那时她以为是幻觉,如今才惊觉,或许黎玄澈早就在暗处,替她挡过无数刀。
\"去云岫山吧。\"黎玄澈忽然开口,\"三日后月蚀,那里的封禁会弱些。\"他起身走到窗边,雪鹤扑棱着翅膀落在他肩头,\"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你的背后...还有我。\"
夜风掀起他的玄色衣摆,慕星黎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看清他发间玉冠的纹路——那是九尾交缠的形状,与她耳后的狐纹,恰好能拼成完整的九尾图腾。
回到竹舍时,案上的罗盘突然发出轻鸣。
慕星黎凑近一看,指针正缓缓转动,在盘心刻下新的字迹:\"月蚀之夜,云岫山巅,血脉共鸣,真相将现。\"
她望着那行字,指尖轻轻抚过耳后狐纹。
窗外,雪鹤的清鸣穿透夜色,像是某种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