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把收购意向书往桌上一摔，气呼呼地蹲在地上薅着自己的头发：“这哪是收购啊，分明是抢孩子！当初咱们蹲在地里给果树剪枝的时候，他们在哪？”
赵丽捏着那张印着烫金 LoGo 的纸，指尖都泛白了：“可人家开的价，够咱们再包三个山头了。你想想，咱们俩熬了多少年，手上的茧子比苹果皮都厚……”
“钱能买回咱们半夜打着手电筒捉虫的日子不？” 小林猛地站起来，裤腿上还沾着上午修剪树枝蹭的泥，“去年暴雨冲垮排水沟，咱俩带着工人一勺一勺往外舀水的时候，他们咋不说要帮忙？”
赵丽眼圈红了，把意向书折成个小方块塞进裤兜：“我不是心动钱，是怕啊。你也瞧见了，仓库台账乱得像堆杂草，设备坏了三天没人修，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收购，咱们自己也得垮。”
窗外的苹果树叶被风掀得哗哗响，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拍巴掌。小林走到墙角抱起那盆养了五年的绿萝，叶子上还留着她俩刚创业时用马克笔写的 “加油”：“要不…… 先见见那个王总？听听他到底想咋弄。”
第二天下午，穿西装的王总带着助理来了，锃亮的皮鞋踩在果园的石板路上，跟敲鼓似的。他指着挂满枝头的红苹果，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赵老板，林老板，你们这果子品相确实好，但散户经营总归成不了气候。并入我们集团，冷链车直接到地头，生产线全自动，你们当甩手掌柜多好？”
赵丽蹲在一棵红富士树下，指尖蹭了蹭果皮上的白霜：“王总见过苹果开花不？得先经着倒春寒，再挨过梅雨，最后晒足一百天太阳才能挂果。机器能替了这些不？”
王总愣了下，随即掏出平板电脑点开个 ppt：“我们有智能温控大棚，精准到每小时浇多少水。再说了，你们那博物馆能挣几个钱？改成网红打卡点，搞直播带货，利润翻十倍。”
小林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突然笑了：“王总知道咱这博物馆墙上的照片是谁不？那是村里老支书，当年带着大伙开荒种果树的。您要改打卡点，先问问他老人家答应不？”
王总的脸沉了沉：“两位老板是不想谈？我实话告诉你们，隔壁李家庄的果园已经签了，你们要是不点头，明年收购价能压到成本线以下。”
“吓唬谁呢？” 小林捡起个落在地上的小苹果，往嘴里一塞，“去年批发商想压价，咱不也搞成了苹果节？大不了今年多请几个网红，再开个抖音小店。”
送走王总，赵丽蹲在地上数蚂蚁，半天憋出一句：“他说的也不全错，仓库确实该整整了。上次刘叔盘点，说少了三箱苹果干，到现在没找着。”
小林挨着她坐下，把刚摘的樱桃往她手里塞：“要不咱招个管仓库的？再请个懂设备的师傅。钱不够就从今年利润里扣，实在不行…… 把我那辆二手面包车卖了。”
“卖车干啥？” 赵丽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娘家表哥在县城开物流公司，他懂仓储管理，我明天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帮忙。设备的事，镇上农机站的张师傅不是说过，能介绍退休的老技术员？”
正说着，刘婶挎着篮子来了，里头装着刚蒸的槐花糕：“俩闺女别愁了，我家二小子在农校学的市场营销，放暑假就让他来给你们打义工。咱村这些人，难道还比不上那些大老板？”
小林咬着槐花糕，眼泪啪嗒掉在糕上：“刘婶，您这是……”
“哭啥？” 刘婶用围裙擦了擦她的脸，“当年你们搞众筹，我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图啥？不就图看着咱村自己的果园能长大？那些大老板想摘果子，得先问问咱这树根扎得深不深！”
晚上躺在果园的看棚里，小林翻来覆去睡不着。赵丽戳了戳她的后背：“要不…… 咱还是自己干？刚才表哥打电话说，他愿意来，工资随便给。”
“真的？” 小林腾地坐起来，差点撞到头，“那设备呢？张师傅能请来不？”
“张师傅说，他带的徒弟里有个懂智能灌溉的，明天就来看看咱的地。” 赵丽摸出手机，翻出张照片，“你看，这是二小子设计的直播脚本，说要教城里人认苹果品种。”
月光从棚顶的缝隙漏下来，照在两人沾着泥土的手上。小林突然想起刚承包果园那年，赵丽把嫁妆钱都取出来买树苗，两人在雪地里抱着哭的样子。
“丽，” 她拽了拽赵丽的袖子，“咱不被收购了，行不？”
“傻样，” 赵丽笑着拧了下她的胳膊，“从你说卖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了。明天咱就把意向书退回去，顺便请王总来看看，咱这‘散户’咋把日子过红火。”
第二天一早，小林正给樱桃树浇水，手机响了，是王总的助理：“林老板，考虑得咋样了？王总说再加两百万，这可是最后的价了。”
小林往远处瞅了瞅，赵丽正带着表哥和张师傅在仓库门口量尺寸，刘婶的二小子举着手机在拍苹果花。她对着电话笑了：“告诉王总，钱留着自己买糖吃吧。咱这果园的果子，得咱自己摘才甜。”
挂了电话，赵丽跑过来，手里拿着张图纸：“表哥说仓库能改成恒温的，还能装智能盘点系统。张师傅说下周就能装新的灌溉设备，比原来省一半水。”
“那咱今晚得请大伙吃顿好的，” 小林摘了个最大的樱桃塞她嘴里，“就去村口的农家乐，点那个铁锅炖大鹅。”
正说着，之前造谣的那几个年轻人溜溜达达过来了，为首的李强挠着头：“林姐，赵姐，俺们想跟你们学种苹果，行不？之前是俺们不对，眼红你们……”
赵丽挑了挑眉：“想学可以，先把村里的排水沟清了。这两天要下大雨，正好给你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强脸涨得通红：“中！俺们现在就去！”
看着他们扛着锄头往河边走，小林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忘了问王总，他们集团要不要买咱今年的新苹果酒？听说他们酒店连锁的，用量大着呢！”
赵丽笑得直不起腰：“你这脑子，刚还硬气呢，现在就想跟人做生意了？”
“生意归生意，骨气归骨气，” 小林拽着她往办公室跑，“赶紧算算今年能产多少酒，咱给王总报个友情价 —— 稍微高点的那种！”
办公室的白板上，新写的计划已经占了半面墙：扩建仓库、引进智能设备、开直播账号、培训村民……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每个字都亮闪闪的。
赵丽突然指着窗外：“你看，那棵老苹果树又发新芽了。”
小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棵她们刚来时快枯死的老果树，枝头正冒出嫩绿的新叶，旁边还挂着个小小的红苹果。
“说不定啊，” 小林握紧她的手，“明年咱能搞个苹果深加工车间，把果肉做成酱，果核榨成油，连树枝都能做成工艺品。”
赵丽笑着点头，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光：“那咱可得再加把劲，别让那些大老板看笑话。”
远处的仓库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是表哥在指挥工人安装新货架。刘婶的二小子举着手机跑过来说：“赵姐，刚开的直播间已经有五百人看了，都问啥时候能摘苹果呢！”
小林和赵丽对视一眼，同时朝着人群跑去。风吹过果园，带着苹果花的甜香，像是在说：这故事啊，才刚到精彩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