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繁华中心,“独树一帜”的破落府邸,洛星痕满是疑惑。
“这宅子是先皇在时,就赐予国师的,国师已有三十载未回过炎黄城,他亦无后人。”李婉在旁解释:“起初,陛下是派了人帮着打理的,后来国师回讯说不必为此劳心破财,这宅子等有缘之人出现,便转让了吧!”
“他虽如此说,可陛下又岂会真的去动,这是国师的家,也是国师的脸面。”
“又过了几年,国师收了一位义女,似乎心境上也有所感悟,主动来讯,说宅子就放任着吧,一切任其自然。”
“按照国师的意思,宅子不再清扫打理,四季交替,草木疯长,里头估计真成了一片自然之景吧。”
“既然是国师的东西,为何又突然给我?”洛星痕轻声问李婉,自己其实与国师没有什么交情,仅仅路过有几次简短交谈,更说不上是这宅子的有缘人吧!
“你不懂国师将晚年所述赠与你,更让义女相随,代表着什么吗?”李婉心中叹了口气:“国师这大抵是要托孤,要着手留下传承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你入了国师的眼。”
“你若不喜,待结果明朗之后,拒绝便是,我只希望你无忧无虑富贵一生便够了。”
李婉的神色,对吴垢这个名字不乏敬意,那位迟暮的老人,让她有些许不忍。
“也不知你父皇与国师,究竟传讯谈过些什么,我们便不去深究徒增烦劳了,进去看看吧,多年未住人,应该有不少地方要修缮。”
只手推门入,草长莺飞,恰似春归处。
这荒了的院落里头,落满一地芳香桂花,仿佛将一丝春意困到了如今。
宅子内栽了好些高大的桂花树,对着正门中央的主路上,最大的一棵下,挂着一匹已经破洞泛黄的白绸,隐约能分辨上面那句话。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似乎是一位老人离家前,最后的感慨,想着诸多过往的人和事,心中孤苦。而能在此园留字的,也只有那位国师大人。
沿着铺满落叶的木廊绕了一圈,的确有诸多风雨侵扰的痕迹,好在大体结构都还健在,只需打扫干净,需要修补的并不多。
“堂堂国师府竟然荒废成这个样子了,物是人非啊......”宅子外,传来一阵唏嘘。
“嗯?你们怎么来了。”洛星痕与李婉领着几名侍女返出,迎上了韩沙等人。
“啊!”韩沙也挺意外,忙道:“见过三殿下。”
洛星痕扫了一眼,韩沙所领的那队骑兵,有三十人编制,全在。
“你们为何会来此。”洛星痕再问,李婉和侍女在,他没有对称呼深究,再如何说,韩沙等人也不敢逾越。
“这位便是婉妃娘娘吧!”韩沙等人对李婉行礼,深宫中的人,他们并不知熟识,先试探了一句才敢动作,以免叫错。
“无需多礼,是陛下让你们来的吧!”李婉笑言。
“不错,陛下说我们也算与三殿下相熟,正好回京之后尚无其他安排,不如就留下来做殿下的亲兵。”韩沙忙回复,看向洛星痕的目光颇为紧张,虽然一路称兄道弟,可现在身份公开,对方万一瞧不上而拒绝,他们就又得重新回到军营。
便有了再派往战场的可能。
“那就有劳了。”李婉怕在洛星痕之前开口:“有劳诸位去请些工匠,将宅子收拾一番,多请些人也无妨,尽量一日之内完工,也置办些新家具......”
在她眼中,洛星痕始终是个单纯的孩子,许多细节不如自己亲力亲为。
“辛苦诸位了!”洛星痕也不好反驳,点点头问道:“对了,吴泪姐没有回国师府吗?她还有别的去处?”
吴泪是不归原那边的人,自小便未离开过,初来炎黄城,不应该有熟人或者住处。
“咳咳!”韩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前些日子是打算回来,可发现这里已经荒废,便去住客栈了,王兴老哥也去了,有他照看着,不会有事。”
“等收拾好,将他二人也叫过来吧。”洛星痕看着身后占地数千平的宅院,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触,吴泪作为国师义女,分上一间房并不过份,国师也本就让其跟随自己,并无不妥。
至于王兴,显然是在禁军营中不习惯,有着吴泪的由头,顺势跑出去落个自在,无非自掏腰包,好在临行前,西玄陛下也是私下给过丰厚费用的。
韩沙等人不愧是军人,办事效率很高,大半日就将宅院收拾妥当,足足请了百余工匠。一位皇子的府邸,自然各种用料都是顶尖的,陛下派拨下来的材料,也无人敢克扣分毫。
桂花树大致没有动,那是国师亲手栽种,那道字也清洗干净后,仍旧挂在那儿。只是在洛星痕的示意下,又新添了十几株桃树。
“床榻被褥都购置齐全了,今晚便可入住,我们队伍中有伙夫,只是厨艺过于粗浅,是否需要另招?”完事之后,韩沙请示洛星痕,偌大的王府暂时只有洛星痕和他们三十名亲兵,并无仆人。
“我......母妃说了!”李婉不在,洛星痕仍旧心底划过紧张,对韩沙道:“皇子侍女,宫中会有专人安排下来,厨子也会有膳房那边分配,都是家底干净之人,无需我们自行安排。”
“末将明白了!”韩沙点头:“那我安排弟兄们去整理住处了,吴泪姑娘已经通知过了,稍后应该就到。”
“去忙吧!”洛星痕笑着摇了摇头,不习惯这种疏远的客套,也强求不来,时间久了他们放下尊卑芥蒂,自然会有改善。
灯火辉煌的炎黄城,洛星痕还未夜逛过,抬头看去,星光都被地面的光彩遮掩了大半,只见零星几滴。
“这里便是我的家了!”很豪华,一时间却还找不到桃村的那种归属感。
吴泪回来了,只买了几件女子衣衫,什么都没带,如她空手离开不归原一样,同样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却不得不将这里当做家。
国师是为了让她忘记仇恨也好,是为了让她过上富裕生活也罢,她肯踏入这宅院,日后便是洛星痕的家中一员。
“往后,我该如何称呼你啊!”最为难的当属王兴,一脸纠结看着洛星痕。
“何必改变,我还是洛星痕不是吗?”洛星痕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我大概清楚你的顾虑,暂时都不要提西玄沧海侯的身份吧,就当你只是我结识的西玄友人,陪我同来寻亲罢了。”
“可是,夏掌印......”王兴还是有些忐忑。
“天养叔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以他的修为,说实话,看我们或许如蝼蚁,若想说,多日前就应该报与陛下了。”洛星痕安慰道。
他不知的是,此时宫中,夏天养正在训斥当值的那批人。
“一个个的,也不知整理下仪容,我出去的这些年,你们无人约束,懒惰了不少......”
“立刻去沐浴清洗,一身哈喇味,让陛下和那些娘娘们闻见,剐你们一层皮.......”
“去哪?全部一道,去大浴池,我亲自监督你们,好好洗个干净。”
一众人不敢怒不敢言,也确实如此,夏天养不在,他们中有些人这几年,当值的也夜里都会偷偷聚在一起赌钱小酌,一宿下来身上总有股子味道,不想今日被抓了个正着。
夏天养眉目间,也藏着他们看不懂的忧愁。
稍早前,陛下对他说了些话。
“天养啊,为何我感觉,你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可是在外发生了什么?”
夏天养脑中早有对答:“两年前不小心误入一处险地,被困了一年多,也受了些创伤,险些以为要殒命于此,想来是那段时间太过孤独,心里落下了阴影,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还有这种经历,可否细细说与我听。”夏擎天是真切的关怀。
“不提也罢,那种濒临死亡的绝境,每每想起都乱我心神。”夏天养这个境界,心神稳定很重要,这个理由陛下便不好再追问。
可日日相伴,他怕会露出更多猜疑点,得想个办法到那小子跟前去才稳妥。
他目光犀利的看着一群人沐浴,许久后才带着满意的情绪离开。
“那小子好像已经府邸落成,明日去道贺正好.......”
人是他找回来的,就算他与洛星痕有更亲密的交情,旁人也不会置喙。
只是如他这般想的人何其多,新王开府,一早散朝之后,九成九的官员都备上了礼物,一辆辆马车排着队前往了星王府。
“二皇子开府已经过去五年,这五年来,炎黄城都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宫门前当值的侍卫,小心交流着。
“是啊,除了几个派出去巡视或赈灾的,当朝所有官员都来了,你看那马车的数量......不妙啊!”
“怎的?”
“星王府据说就是以前的国师府,离咱宫门也就三里地,这文武百官的马车都去,队伍不得排到宫门前来?我们是赶还是不赶?”
“这......”
果然,队伍是很长,拥堵倒没有出现,因为有些走在前头的马车,在某个时候,很自然的退到了一旁,让身后之人先行。
“这么和谐?”侍卫有些迷糊。
“你傻啊,那让路的只是个四品武将,走过去的是二品内阁大员,就算是去星王府道贺,这进门的顺序也如同朝堂上站位一般,有讲究的。”
“对对对,一个小将,跑到二品大员的前头去,后者只要稍不满意,随便写个啥,都能让他喝一壶。”
“啧啧,你说这些人,有多少是还没有站队的,有多少会想拥护这位星王。”
“嘘,找死呢,咱们守的是宫门,身后就是真龙盘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