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出一根红线,线头系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月光石。
“你可别多想,我是听说你经常在山上瞎跑到深夜,若遇到阴天下雨,这月光石可以照着,免得你走丢了。”也不管对方懂不懂,少女还是多余的辩解了几句。
“星痕啊,你是不是该回表一下谢意啊?”洛青云暗示道。
“恩?”少年再次挠头,苦思不出洛青云的意图,他也不认为自己身上除了这套衣服还有啥东西可以送人。
“给!我在山里能摘到吃的。”少年犹豫了数息,将分给他的果子送了出去。
“多谢!”少女瞟了一眼太公,见其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便接过。
洛青云则心中微叹,这果子实则是稀世珍宝,只是这些人不懂而已。当即叮嘱道:“烟儿,此果特殊,一般人承受不起,实在没把握突破下一次重要关隘的时候再服用,切记。”
若不是自己出手化解一番,少女绝对是生死难料。
少年的目光一直停在少女脸上,忽然灵机一动,他郑重其事的走过去,双手按住那柔软肩头,道:“你这里脏了!”
少女本来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退几步,却不想少年的力气挺大。
只见他迅速低头,竟是伸出舌头在少女嘴角舔了一下,而后迟疑了那么一瞬,又用力在嘴唇上吻了一下。
所有人石化当场。
“你吃果子时候,有果液沾到脸上了,干了不好洗,真的!”少年被少女狠狠一掌推开,又惯性退了两步,一脸认真的解释道,唯有心中嘀咕了两字:“好甜!”
就不知是指少女的嘴唇,还是他早已发馋的那玉果浆液。
“你......”少女听闻,眼泪瞬间挤满双瞳。
“荒唐,太过分了!”明珠夫人也是怒不可遏,一把拉起已经要哭出声的女儿:“两位慢走,我母女就不送了!”
“这......”洛三刀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方便大骂,等到母女走远,才一拍大腿:“嗨,你小子,谁说你傻,分明就是个色胚,这还没过门呢,不带这么欺负我闺女的,还是当着我面。”
“抱歉抱歉,三刀啊,要不你打他一顿解解气,我绝不拦着。”洛青云这回也似笑非笑说起风凉话。
洛三刀还真有这冲动,只是很快就强忍了下来:“算了,管的了一时还管的了一世啊,我揍了他,他将来记恨着,在烟儿身上报复倒成我的错了。”
“不开玩笑了,我得回去看看闺女,姑娘家脸皮薄呢!”
夕阳依然敞亮,一路归途则多了不少笑谈。
“你比爷爷强!”
“啥意思?”
“没什么!”
“你当真是想着帮她擦脸?”
“是啊,果浆干了真的好难洗。”
“那第二下呢?”
“什么二下?”
“就是你亲了她,那叫初吻,懂吗?”
“就是.......觉着她好看,那嘴唇比果子的味道肯定还要好。”
“味道如何?”
“很甜!”
“是么,嘴巴甜,还是果浆甜?”
“都甜!”
“哈哈,谁说我们星痕傻,我看啊,你小子泡妞的本事大了去了,这一吻便是最好的定情物。爷爷可以放心了,不需要再教你什么,就保持住你现在的心意行事即可!”
殊不知,他完全是嘴馋果子的味道,送出去便后悔了,想尝又不敢开口要回,才有了这荒唐一幕。他的初衷真是奔着嘴角那点果液去的。
少年一路痴痴的答着,笑着,完全不知自己在洛烟儿心中的形象稀碎了一地。
夜幕再次降临,一日翻过,爷孙二人再度归于宁静。明珠夫人那边却无法安睡。
一袭黑袍遮掩的明珠夫人,带着两名母家的随嫁亲信,悄然行至僻静处。
在他眼前呆呆的站着三名男子,正是早前去截杀洛公的那一拨。
三人虽然毫发无损,却成了彻头彻尾的痴呆。她捏着拳头矗立良久才吩咐道:“昨日我吩咐他们去山里寻一味灵药,竟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或许是邪魅之物袭扰所致吧!你二人将他们送回沧海城,给他们家眷一大笔钱财好生安抚......”
“是!”两名随行者当即领命,也心知不该多问。
有些事,即使是亲信面前也不能乱言,这三人既然成了痴呆,洛公今日也只字未提,想来此事到此便可结束了,她也不敢再节外生枝。
“我小看您了!”心头还是生出一阵后怕,明珠夫人紧了紧牙关自语起来:“您不杀他们,真的只是仁慈吗?还是说为了让我留下把柄!好以此作为日后的威胁。”
“不管如何,您别忘了,我是一个母亲!为了女儿,我自己都可以牺牲。”
夜色下的桃村依然了无人烟,只是老人今夜毫无睡意,独自一人坐在古桃下,目光含笑,回想着这些年、那些事,一幕幕流水般在心底淌过,即使是那些因伤痛而灰掩许久的情节,此刻想来都是极为珍贵的。
孙子婚事已定,他心头最后的石块放下,整个人轻松的同时,似乎也一下散去了眸子里谨守着的丁点神采,人疲态了不少。
“百年守桃人......”回忆结束,月过半天,老人抚摸着背后的树杆,呢喃不停:“我的宿命到头了,我打算正式让那孩子接替我,这段因果虽是束缚,但百年寿元,是我最后能为他争取的了。”
“两年前你就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今日我便不多言了,只是这信物还烦劳你稍加修缮吧,他可不是老头子,不需要一根拐杖!”
老人挥了挥手中桃木棍,对古桃树微笑道:“不管他是不是要......痴傻一辈子,我传下的那点微末法门,总能支撑挥舞些刀剑劈砍,终归可以熟能生巧,就换成一把剑吧!”
少年这一宿睡得尤为香甜,或许还有一场关于美人的美梦。
他就是他,傻傻的天真,没有太大追求和出息,早早起床都还念着,今日是否还能见到那个好看的姑娘,吃到那美味的宴席。
少年来到老人身边,老人手中已无木杖,反多了一柄长木剑。
剑有刃,但无锋。
“咬破手指,将你的血抹在树杆上,然后把剑锋磨出来。”老人递过木剑,静静看着少年。
少年晃了晃手指,似怕疼而犹豫,老人暗叹一声:“磨不出来,哪儿都不许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这是爷爷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
少年傻乎乎的磨着木剑,老人呢喃着许多交代。
“我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个盒子,一封信,信会有人自己来取,那人信得过,待他取了信,盒子便一道给他。”
“我还有一酒友和一……罢了,她们不知我在此,不可能来,还是不做交代了。”
“……总之,这几个人是信得过的,你见了要尊重。”
当老人不再多言时,便背过身,迎着第一缕光辉,抽下一根本就随意别着的发簪,在掌中不知怎么摆弄了几下,突见一抹青光射去,隐入云端,去向目光不能及的遥远处。
眼瞅着将入夏,晨曦来的更早了些。
那位老人,依旧在桃树下,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在那新生的光明或是黑暗的余晖里,一遍一遍回顾着这一生。也一次次交代着诸多叮咛,生怕有丁点遗漏。
“这一树桃花......真的美吗......”老人好似越来越困,眼缝里,似梦非梦间几片桃花落向肩头,借着晨光,他最后努力看了少年一眼,最后念叨了一声:“原来心愿太多,临了会这般不甘呵!”
“还是不要贪心了,就求我的那个孩子,也能如你这般天真快乐些吧......”
少年三天光景,手指头都磨破了好几个,终将那木剑的刃磨得如铁剑一样薄,就是看着好生脆弱,只怕仅与石块碰一下,都能豁出大口子,甚至直接断裂。
也是这一日,他回头看着树下假寐监督的爷爷,终究是没能再叫醒。
少年和血磨剑时,青光飞跃无尽天地。
一座白玉宫殿,好似坐落云端,凡人举目亦不可见。
一道白须白发身影悠悠走出,取下发髻上的独簪,对着虚空一点,一抹青光便落入手心,他看了良久发出一声叹息。
“师弟,十五年了,你二师兄......要走了!子母玉上留言,他希望我亲自去一趟。”白发身影对着一方云深处念叨。
那处数息传来回应:“大师兄本就会去不是吗?只是我闭关到了紧要处,无法抽身,再者,身为宗主,我不便去,就在此,按世俗的规矩,我替二师兄披素三载吧!”
“呵呵!”白发身影轻笑一声,呢喃自语:“看来你还是对二师兄有些介怀,否则你这位宗主要去,天下之大何人又敢说一个不字。”
“也好!”白发身影点点头,心中倒也理解,虽为师兄弟,但如此身居高位的宗主,能替其披麻戴孝三载,比亲身前往上一炷香,更要惊天动地。
“那就按照古来的约定,让同辈人一会吧!这一次的守护者过于年轻特殊,我就带道子、道女走一趟吧!”
顷刻,三道身影脚踏霞光,从云端直下,恍如仙人临尘。
那位闭关的宗主,早已睁开眼,目送少许,当真起身换了一身哀悼的装束。
同一时间。
一样的幽静深处,万千仙音缭绕,道道神光飞荡。
鬼斧神工而成的万丈高山之巅上,竟有百亩玉石铺垫的演武场。
场中央一把巨大的石剑也不知倒插了多少岁月,其上青苔瑕掩,更有数道锈迹斑斑的精钢铁链,深深拉扯固定在周围的山峰上,俯瞰下去有几分蛛网铺盖的轮廓。
那巨型石剑柄末上,一道眉清目秀的“青年”负手而立,看着下方数十人。
“又是百年一次的春末了,真是令人期待的采摘时节啊!各位长老可有合适的人选派遣。”
“青年”话落,即有人道:“十五年前出了那档子事,黑白神山那边就不说了,只是以洛青云大人和其本宗之间的关系,他们去的人身份绝不会太低,甚至宗主亲自前去也不会让人意外。”
应声之人,对洛青云三字称呼时竟有着毫不掩饰的尊敬,身旁有人欲言又止。
青年点点头思量片刻:“人去多了难免有些示威的嫌疑,去的分量不够又恐生变数。”
“不如这样吧!就由苍生、杀生两位走一趟,两位多年前与洛青云便有些交情,此去相送也算合情合理。”
少年的口吻,完全是洛青云的平辈之人。他看了看下方两人,皆为修剑高人,那称呼便是仗剑闯出来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