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左肩的伤口,血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红的点。
石殿外的风卷着腐叶往我领口钻,那股阴冷的气息却越缠越紧,像条毒蛇正吐着信子绕后颈。
“罗刹。”我停住脚步,弑魔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刃擦过石碑的纹路——方才那阵嗡鸣后,石碑上的符文全钻进我识海,此刻正顺着经脉发烫,“你们先往东南方向走半里,我去去就回。”
血杀罗刹的血色镰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歪头看我:“你嗅到了什么?”
“邪气。”我眯起左眼,天机目自动运转,瞳孔里浮起淡金色的纹路。
远处山坳里的雾气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我看见二十几个穿青衫的身影正围着一座石坛转圈,为首那人腰间挂着天枢峰的玉牌——是正道弟子。
他们的动作很怪,像是被线牵着的傀儡,手臂平举过肩,嘴里念着含混的咒文。
石坛中央堆着七具尸体,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根黑木钉,鲜血顺着钉孔滴进坛底的血槽,汇集成碗口粗的血柱,直冲天际。
“狂猿。”我喊了声,噬天狂猿立刻凑过来,黑鳞在夜色里泛着幽光,“你扛着石碑跟罗刹走,别恋战。幽冥狐,跟我来。”
幽冥狐的狐尾扫过我的手背,她的指尖冰凉:“那股血气里有生魂灼烧的味道,是邪神献祭。”
我回头看了眼血杀罗刹,她已经把镰刀扛在肩上,刀尖挑起一片落叶:“三息后出发,你要是敢拖后腿——”
“知道。”我打断她,转身往山坳跑。
幽冥狐的脚步轻得像片云,跟在我身侧:“千年前魔族与正道联手时,曾用生魂献祭召唤过域外天魔,后来被封在九霄山底。但那时候的献祭需要活祭三百童男童女,这规模……”
“有人在偷师。”我抹了把脸上的血,山坳里的咒文声越来越清晰,“而且用的是正道弟子的命。”
我们猫在块半人高的岩石后,幽冥狐的尾巴突然炸成毛球。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石坛中央的血柱里浮现出半张青面獠牙的鬼脸,正张开黑洞洞的嘴,将飘在半空的生魂往嘴里吸。
“那是血魔邪尊的法相。”幽冥狐的声音发颤,“我在古籍里见过,他当年被正道围剿时,就是用这种仪式强行突破大乘境,结果被反噬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所以现在有人想复活他?”我摸着弑魔剑的剑柄,剑身传来细微的震颤,“那些正道弟子不是自愿的?”
“你看他们的眼睛。”幽冥狐指了指离我们最近的青衫弟子,那家伙的瞳孔泛着浑浊的灰,眼白爬满血丝,“被下了摄魂散,意识早被抽干了。”
我握紧弑魔剑,正打算冲出去,身后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声响。
回头时正撞进一双惊恐的眼睛——是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怀里还抱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他“咚”地跪下来,额头砸在地上:“大仙饶命!小的就是来捡柴火的,啥都没看见!”
“谁主持的献祭?”我蹲下去,捏住他的下巴,“说清楚,饶你一命。”
老头抖得像筛糠,炊饼“啪”地掉在地上:“是、是血魔邪尊的人!三天前有个穿黑斗篷的女人来镇里,说要找十车黑木钉,还说……还说要借三十个活口。小的家隔壁的狗剩子就是被他们抓的,说是去当‘香童’……”
“黑斗篷?”我想起石殿里刺杀我的影魅刺客,“是不是眼睛是红的?”
老头拼命点头:“对!对!她左脸有道刀疤,说话时舌头好像少了半截!”
幽冥狐突然拽我袖子:“那是影煞门的断舌婆,专管给血魔邪尊找祭品。”
我松开老头,他连滚带爬往山下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喊:“大仙!那仪式今晚子时结束,要是让血魔邪尊的法相全显出来,这方圆百里的生魂都得被抽干啊!”
“子时?”我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现在已经亥时三刻了。
“回镇里。”我拽着幽冥狐往回跑,“找罗刹他们汇合。”
血杀罗刹正倚在破庙的门框上擦镰刀,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噬天狂猿蹲在她脚边,怀里的石碑被他擦得锃亮,见我过来,立刻把石碑往我怀里塞:“主上,这碑刚才又震了,我闻着有血魔的味儿。”
“狂猿的鼻子比狗灵。”罗刹把镰刀往地上一插,火星溅到她脚边,“说吧,什么情况。”
我把山坳里的事说了,幽冥狐补充:“献祭需要活祭的生魂与血魔残魂共鸣,现在法相只显了半张脸,说明残魂还没完全苏醒。要破仪式,要么毁掉祭坛中心的血晶,要么……”
“要么斩断生魂与法相的联系。”我接过话头,“但血晶应该在祭坛最中心,被那些正道弟子围着。”
罗刹舔了舔嘴唇,镰刀在掌心转了个圈:“我和狂猿在外围清场,你和狐狸摸进去找血晶。”
“不行。”幽冥狐摇了摇头,狐尾尖点了点地面,“影煞门的刺客在暗处,刚才石殿里的那个只是小角色,真正的杀招可能在祭坛附近。我去引开刺客,你们三个动手。”
“我不同意。”我按住她的肩膀,“你是我们的脑子,不能冒险。”
“那让狂猿去?”罗刹嗤笑一声,“他一动手能掀翻半座山,仪式没破先把祭坛砸了。”
噬天狂猿立刻跳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罗刹歪头看他,镰刀在指尖转得更快:“怎么?不服?”
“够了。”我吼了一声,弑魔剑“嗡”地出鞘,剑气割下一片屋檐上的瓦,“子时还剩半个时辰,再吵下去黄花菜都凉了。罗刹、狂猿,你们守在祭坛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见穿黑斗篷的就砍。幽冥狐,你跟我混进去,用幻术把我们伪装成正道弟子。”
幽冥狐的指尖泛起白光,我感觉脸上一热,再看罗刹——她的红裙变成了青衫,连镰刀都裹上了层雾气,乍一看像柄普通的铁剑。
“走。”我把石碑塞进怀里,石碑突然烫得惊人,烫得我心口发疼。
幽冥狐的尾巴缠上我手腕,凉丝丝的,缓解了些灼痛。
山坳里的咒文声越来越清晰,我看见冷轩雷和冰灵仙子也在转圈,冰灵仙子的清心铃挂在腰间,此刻正泛着浑浊的灰光——显然被邪术污染了。
冷轩雷的玄铁剑插在脚边,他的眼神和那些弟子一样空洞,嘴里念着和其他人相同的咒文。
祭坛中央的血柱里,青面鬼脸的眼睛突然睁开,猩红的瞳孔扫过人群。
我感觉后颈的阴冷气息突然暴涨,天机目自动运转,左眼的金色纹路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丝——祭坛四周的树上、岩石后,至少藏了七八个影魅刺客,每人手里都捏着淬毒的匕首。
“小心。”我压低声音,幽冥狐的幻术微微一颤,“他们发现我们了。”
最靠近的刺客从树后跃出,黑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是断舌婆。
她的匕首直刺我咽喉,我旋身避开,弑魔剑砍在她手腕上,却只砍出一道白印。
“魔修?”她的声音像刮铁片,“血魔大人要的是生魂,你这种脏东西——”
“脏东西?”我笑了,运转九幽神诀,黑气从毛孔里涌出来,“当年天枢峰主屠我青冥宗时,你这种‘正道’的脏东西,可比我脏多了。”
断舌婆的瞳孔收缩,正要后退,幽冥狐的狐尾突然缠住她的脚踝。
她踉跄着摔倒,我趁机踩住她的手腕,弑魔剑抵住她咽喉:“血晶在哪?”
她突然笑了,嘴里溢出黑血:“晚了——子时到了!”
山坳里的咒文声猛地拔高,血柱里的鬼脸完全显形,张开血盆大口。
我抬头时,看见月光被染成了血红色,而祭坛中心的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半块泛着幽光的晶体——那应该就是血晶。
但不等我冲过去,四周的刺客同时暴起,断舌婆的身体在我脚下化作一团黑雾。
幽冥狐的幻术被破,罗刹的镰刀和狂猿的拳头已经砸进人群,惨叫声、刀兵声混着咒文,像团乱麻缠在我耳边。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握紧怀里发烫的石碑——刚才老头说的没错,这才是真正的麻烦,刚开始。
而我的天机目里,血晶上的纹路正和石碑上的符文重叠,像把钥匙,正往锁眼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