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的这几日。
景文帝与皇后,确实对林青瑶有了一丝改观。
她不像之前那么小心瑟缩。
反而全身都带着雨后初霁的清透之感。
她自己的玉华殿内,虽然许久没有人居住。
但是仍然种着她最爱的玉兰花。
“邓嬷嬷!”
“我昨日收到之序的来信。”
也不知道韩之序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按照路途计算的话,八成还要最少一个月。
“他信中说浙西附近,有一种名为番椒[1]之物。”
“吃了口舌火辣,滋味极不同。”
“您让元宝给我腾一片地,到时候让他们给我带一些回来。”
“就种在咱们玉华殿。”
邓嬷嬷点头,笑的脸像绽放的雏菊。
林青瑶从十三岁就全身心都放在了裴玉岑身上。
所以要说她真有什么爱好?
大概骑射算是其一,其二就是口腹之欲!
她曾经就想开一个全上京城最大的酒楼!
然后汇聚东西南北菜系的大厨。
这样她想吃什么就能吃到!
而且还要有一片自己的菜园子。
新府邸的后院就有很大一块地...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冷淡了下来。
“长公主,裴大人那边的李琅拿着您的玉牌进宫了。”
“说有信要亲手交给您。”
元宝从远处跑来,浑圆的脑门之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还真是不死心啊?”
林青瑶站了起来,接过邓嬷嬷递来的帕子。
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朝着外面走去。
别看李琅在裴家尽忠职守,但是对她这个长公主,向来是漠然置之。
此刻也是这样。
见到她甚至没有跪拜。
脸上是与裴玉岑同出一辙的冷漠:
“林姑娘,我家大人让我将信交给你。”
林青瑶有些恍惚。
林姑娘?
对了,这是许多年前,她榜下捉状元郎的时候,随口编的。
后来裴玉岑觉得她太过仗势欺人,蛮横无理。
所以在裴家的时候,从来没人尊称她‘长公主殿下’。
当然,这也确实是她点头默认了的。
哎,她有些俞书兰,或者金宝了。
他们在的话,她能省下不少口舌。
接过信,随手撕了个稀烂,丢在李琅脸上:
“好了,滚吧。”
林青瑶随意的摆了摆手。
李琅漠然的神情龟裂开来,怒道:
“林姑娘,您如今也是长进了,学会欲擒故纵之计了?”
“但是听我一句劝,万事都讲究一个适可而止!”
“这么任性,如何能为裴大人撑起门楣?”
“纳征之日,都过过去许久了!”
“没几日就是大婚了。”
“你究竟还要闹多久脾气?”
“何况,大人为了给你买一副头面,花了五百两银子!”
听到买头面这几个陌生的词语,林青瑶还愣了一下。
若是放在以前,别说五百两银子的头面。
就只是几钱银子的肉包子,她都能高兴的哭出来。
可是她堂堂大靖王朝,如今难道会缺一副破头面?
还是缺那五百两银子?
“聒噪。”
“影风。”
林青瑶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金宝和银宝被留在了长公主府。
所以今日杀鸡要用一下牛刀,委屈一下影风了。
影风不知从哪里出现,将李琅一脚踹的跪在地上。
然后对着后腰猛踹了两脚。
这个位置,既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又能让人痛苦的不能自已。
甚至严重的话,还会影响今后生儿育女…
下次应该叫银宝好好跟着学一学。
“呃啊!”
林青瑶半垂着眼睑,看着痛的满地打滚的李琅。
他面上的冷漠已经被痛苦所取代。
一枚长公主令牌,从他怀中掉落在地,咕噜噜滚了老远。
按理说,林青瑶是不能随意处置李琅的。
李琅有七品官职的职务在身。
可是这口气,她想出很久了。
上一世,已经与裴玉岑成亲六年后。
他已经娶了魏乐涵为平妻。
而林青瑶的身子,在一年前冬日难产久跪后,就败落了下来。
那是深秋,在他们的新府邸。
连着下了七八日的雨。
林青瑶淋了雨,染上风寒,起了高热。
那时候她身边的老人,卖的卖,死的死。
她几乎是孤立无援的。
当林青瑶昏昏沉沉,扶着墙走出屋子。
恰好看到李琅在不远处,于是想请他叫个大夫来。
李琅怎么说的?
“哎哟,您还以为自己是长公主殿下呢?”
“大家都忙着呢,魏夫人就要临盆了,首辅大人日日陪在产床旁。”
“你可别在这个时候整幺蛾子!”
说完,就将她锁在了空荡冰冷的房间里。
林青瑶的身子,本就不大好。
又经历了高热,便一日一日的虚弱了下去。
裴玉岑知道后,皱着眉,满脸失望的告诉她。
当时魏乐涵肚子提前发动,有早产的的迹象。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根本顾不上她。
而她没有被高热活活烧死,都是因为李琅冒着大雨出去,请来了大夫。
裴玉岑还质问林青瑶,为何就是学不会感恩,学不会理解他人。
已经虚弱无比的林青瑶,没有做任何反驳。
反驳也没有用,从他状元及第,到位极人臣。
裴玉岑不会信她的三言两语。
毕竟李琅是跟了他那么久的人。
林青瑶最开始就知道,李琅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嫁进裴家之时,她才知道。
李琅的祖上应该是被满门抄斩的,他是其母的遗腹子。
当年他出生在极北的苦寒之地后,就以要饭为生。
魏乐涵的父亲是做生意的,常年走南闯北。
恰好在李琅要被发卖为奴隶,再脸颊上拓印“奴”二字之时,无意之间救下了他。
从此李琅对魏家可谓是忠心耿耿。
后来魏乐涵的父亲母亲,在一次做生意的途中横遭意外。
魏乐涵不得已,带着万贯家财,还有李琅一起投奔了裴玉岑家。
李琅也就顺理成章,也就成了裴玉岑的人。
不对,与其说李琅是裴玉岑的人,不如说他是...
裴府表姑娘,魏乐涵的人。
她写出去的许多信,都是李琅转交的。
后来一封封退回来,上面有许多李琅污言秽语的批注。
林青瑶根本不敢找裴玉岑,怕他又用失望与不耐的神色看着她。
那些信都被她收了起来,就像小心藏起她曾经的骄傲。
想到这些事情,林青瑶的心口传来阵阵窒息感。
两世为人,她好像根本不了解裴玉岑。
也没有将他那颗心捂热过。
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不信任她,也从来不在乎她。
但凡是她开口,不论何事,永远都是她任性的错。
林青瑶面色泛白,竖起了手掌。
影风会意,将惨嚎不止的李琅扶起来,正跪在林青瑶面前。
“魏家是做从商出生,想必你也耳濡目染。”
“做买卖的,都听过一句话,叫及时止损。”
“也就是,你刚说的适可而止。”
“本公主已经适可而止了呀。”
“贺统领难道没有把我的话带到吗?”
“你家那个高悬如月的裴大人,我不要了。”
“还要我说几遍?!”
“你们怎么都好像...”
林青瑶偏头想了想金宝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
“脑袋里进了大运河的水。”
“只会咣当却听不懂人话?”
??..??
注1:据历史记载,辣椒在明朝万历年间,大约在16世纪中叶,从美洲大陆经由海上贸易路线传入中国。这一时间点得到了多数历史学者和文献的支持。辣椒在中国的传播过程中,名字也经历了多次演变。最初被称为“番椒”或“秦椒”,后来才逐渐统一为“辣椒”。在不同的地区,辣椒还有“海椒”、“辣茄”等多种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