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一很快,就端来一盆白得耀眼的雪。
叶十三已经在香香郡主的寝室外面站着。
“你来何干?”
一脸惊慌,心怀敌意的紫伶,推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的叶十三。
“来给郡主搓脚!”
叶十三面无表情,笃定得让人生疑。
“让他进来!”
寝室里传出香香郡主冰冷的声音。
紫伶一怔,这才把身子一挪,给叶十三让出道来。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就迈进了香香郡主的寝室。
蔡一也是一怔,端起装满了白雪的盆子,低着头就跟了进去。
进了寝室,叶十三背对着香香郡主站着。
“木头一样站着干嘛?”
香香郡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轻蔑说道:“不让月瑶给本郡主用热水泡脚,还让手下杖毙了她,你可够狠的哈!”
“既然如此,那你来给本郡主用什么冰雪搓脚,让血液尽快流通起来好了!”
说着,香香郡主把一只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光脚,搭在眼前的一只绣凳上,目光向叶十三投去复杂的一瞥。
叶十三依然背对着香香郡主,缓缓说道:“愚蠢也就罢了,可恨的是她还出言不逊,连车骑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如此恶奴,难道不该杖毙?”
“行了!”
香香郡主傲然一摆手,冷冷说道:“不说她了,死了也就死了,一个该死的奴才而已。”
说完,香香郡主目光游离不定,撇嘴又道:“既然热水泡脚,会导致这脚的坏死而不保,那么好了,你不是很能吗?给本郡主用你的好方法施治啊!还木头一样愣着干嘛?”
“郡主三思!”
一旁的侍婢紫伶,霎时一脸惊诧,连忙摆手急道:“男女授受不亲,再说郡主是千金之体,由一个下贱至极的奴籍,触碰郡主的肢体……”
“滚出去!”
紫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香香郡主厉声打断。
“出去,外边侯着。”
香香郡主面露愠色,冷声又是一句。
看到郡主暴怒,被吓得浑身打颤的侍婢紫伶,赶忙低下头来,躬身就退出了寝室。
“你也出去!”
见月瑶退下,香香郡主把视线,又转移到旁边端着一盆子白雪的蔡一,冷声又道:“盆子放下,让他来。”
蔡一浑身一抖,怯生生抬起头来望着叶十三。
“去吧!照顾好我娘和妹妹。”
叶十三转过头来,摆摆手,示意蔡一把装满了雪的木盆放在地上。
看到蔡一也躬身退了出去,香香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轻蔑说道:“动手呀!难道你要等到这雪融化成水,再把水烧烫了不成?”
叶十三没有搭话,面无表情地在绣凳前缓缓蹲了下来。
香香脚上裹着的羊毛长巾,被叶十三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
那动作,细致得就像是在剥一只粽子。
“啊……好冷……”
当叶十三从盆子里抓起一把冰冷的雪,一手握住香香郡主的一只脚腕,另一只抓着雪的手,把一抔白花花的雪,缓缓放在香香郡主白生生的脚面,然后快速地揉搓起来。
“好冷……啊……我受不了了……快停手……”
任香香郡主如何大吼大叫,叶十三依然不为所动,低着头一直从香香郡主的脚背揉搓到脚心,又从脚踝,一路直上,揉搓到脂玉一样的腿肚。
地上盆子中的雪,越来越少。
香香郡主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小。
直到盆子中的雪已经被用完,搁着香香郡主一只脚的绣凳,已经被搓得融化了的雪水淋得湿透。
此时,香香郡主的一只白如玉雕的光脚,已经被叶十三就着雪水揉搓得血色一片。
“混蛋,该死!”
怒不可遏的香香郡主,猛然抽回那只搁在绣凳上的光脚,站了起来指着叶十三的鼻尖骂道:“你弄疼本郡主了,这又该当何罪?”
当你娘个蛋!
叶十三默不作声,肚了却骂开了锅。
“回答本郡主的话,你该当何罪?”
香香郡主粉脸绯红,指着叶十三鼻尖的食指,又戳近一截。
“知道疼就好了!”
叶十三面无表情,依旧不温不火,缓缓说道:“要是再无痛感,郡主这只脚,岂不是和石块木头无异?”
“都红了,要出血了!”
香香郡主把那只被叶十三揉搓得一片赤红的光脚,狠狠地在地毯上跺了跺,又怒道:“本郡主看你是诚心使坏,你就不会轻点?”
“红就对了!”
叶十三一撇嘴,淡淡又道:“倘若如此一番,郡主的脚要是颜色变黑,那只有让军部的随军郎中给用锯子截了。”
这些道理,再是愚蠢的人,大概也懂了几分。
但香香郡主却不依不饶,非要治叶十三的罪。
香香郡主自己找出来一双袜子,恶狠狠地瞪向叶十三,怒道:“看什么看?”
怒骂一声后,重新穿好了袜子的香香郡主,又换上了一双崭新的鹿皮长靴。
“既然郡主已经无恙,这里没末将的事了。”
说完,叶十三潦草一礼,扭头就出了寝室。
刚一出门来到廊檐下,候在外面的官员,和将领们一起围了过来。
“郡主她……”
岳佟向叶十三投来问询的一瞥,面色沉重得就像锅底。
“死不了,也瘸不了。”
叶十三说完,自行就往后院走,他的心里,此时只有他的家人。
“放肆!”
周敬堂又跳了起来,指着叶十三的背影,向岳佟说道:“目无军纪,屡次犯上,而且对郡主心怀不轨……”
“行了!”
岳佟冷冷一瞥周敬堂,话里有话说道:“郡主安好,就是你我的晴天,既然郡主都不再问责此事,你我何必再自找麻烦?”
面对岳佟对叶十三的极力袒护,周敬堂面颊一抽,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词来继续指证。
至始至终,骠骑校尉苏哲,却拉着一张脸低头不语。
这和他蛮横张狂的一贯做派,却是格格不入啊!
兵卒刘四悄悄凑了上来,向周敬堂附耳低语道:“大人,酒菜都快凉了……”
如何能忘了这茬?
周敬堂一怔,目光投向苏哲,讪讪说道:“苏将军,郡主受此惊吓,也该吃点喝点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自打回到何家大院,就没有苏哲插嘴的机会,周敬堂如此一提醒,苏哲猛然抬起头来。
“好,本校尉这就邀请郡主过来。”
“是啊!经历如此一劫,我等该好好为郡主压压惊了。”
“郡主忌讳牛羊肉的腥膻,这次的酒菜,那可是镇首大人,特意从镇上带来的食材,又是专门的厨子……”
廊檐下,镇里来的官员们,纷纷大献殷勤,趁机给周敬堂表起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