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微顿,抬眸瞥了眼侍立在侧的苏文。青年太监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哪像伺候人的奴才?
\"哀家用人,还需向陛下报备?\"
周景熹眼底阴霾一闪而过。他原以为这俊俏太监是苏槿的入幕之宾,调查后才知可能是苏家安插的谋士。
想到苏家把手伸进后宫,他不由冷笑:\"苏丞相当真好算计。\"
苏文突然躬身:\"陛下明鉴,奴才不过是个阉人。\"说着竟要解腰带自证。
\"够了!\"苏槿摔了杯盏,凤眸含霜,\"陛下是要在哀家宫里演活春宫?\"
周景熹脸色阴沉,起身拂袖而去。
走到殿门口,他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明日昭国使臣入宫商讨税银贡品,太后一同列席。\"
苏槿指尖轻敲案几,淡淡道:\"哀家自会前去。\"
——她心知肚明。周景熹哪里是想让她去?不过是做给苏博永看的。明日朝堂交锋,他需要这位丞相全力相助,才不得不给苏家这个面子。
待皇帝走远,苏槿瞥了眼仍跪在地上的苏文,忽然轻笑:\"还不起来?真当自己是太监了?\"
苏文——或者说太初附身的苏文——立刻笑嘻嘻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摆:\"这皇帝醋劲儿还挺大。\"
苏槿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信笺,火漆上苏家独有的青鸾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他可曾有消息了?\"
太初蹲在房梁上啃着玫瑰酥,含糊道:\"我查遍京城内所有男子,都没有找到爸爸。\"
\"昭国使臣名单呢?\"苏槿突然抬眸,\"查名字里带'琮'的。\"
太初噎得直拍胸口,半晌才哭丧着脸回来:\"使团名单里没有。\"
苏槿唇角微勾\"不急,他迟早会寻来。\"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启禀太后,丞相府急信!\"
苏槿冷眼看着鎏金托盘上的密信,火漆印着苏家独门暗纹。她指尖轻点,信纸竟无风自展,浮空映出几行朱砂小字:
“圣意已为赵府窥破,明日宫宴杀机四伏,望君谨言慎行,万事当心。”
太初爬到苏槿脚边看信,鼻尖几乎贴到信纸:\"老头儿这次倒是好心?\"
\"好心?\"苏槿嗤笑,信纸瞬间被幽蓝火焰吞噬,\"他不过是怕苏家这枚最好的棋子折了。\"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他当然要保我性命,\"苏槿反而笑出声\"毕竟还要靠我牵制赵家。\"
第二日,金銮殿内。
苏槿一袭玄色凤纹朝服踏入殿门时,满殿珠玉华光霎时黯然。
苏槿一袭玄色凤袍逶迤而来,九凤金步摇垂落的明珠映得她肌肤如初雪凝脂,透着冷玉般的莹润光泽。
眉若远山含黛,斜飞入鬓,眼尾一抹金凤纹勾勒出凌厉弧度,偏那眸子清泠如寒潭映月,顾盼间似有霜华流转。
琼鼻如玉雕般挺秀,唇若丹朱点染,不施胭脂却自有一段艳色夺人。
当她缓步登上玉阶时,满殿珠翠华光皆成陪衬。
玄色衣袂上金线绣的凤凰随步而动,恍若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出。
那截露在领口的脖颈修长如天鹅,锁骨处一枚朱砂小痣,恰似雪地里落了一瓣红梅,艳得惊心动魄。
百官垂首间,只听得她发间步摇轻响如碎玉投泉。
周景熹不自觉地攥紧了龙椅扶手。
他见过苏槿慵懒倚榻的模样,见过她冷笑摔盏的怒容,却从未见过她高踞御座时的姿态——那柄缀满明珠的九凤步摇压在她鬓间,竟比他的十二旒冕更令人不敢逼视。
她额间花钿是描金的凤尾纹,衬得那张脸愈发如画如琢。
最惑人的是那通身气度——分明是极艳的容貌,却因眉宇间那股睥睨天下的傲气,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就像一柄出鞘的寒玉剑,明知会割得人
手破血流,仍叫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
\"平身。\"
清泠泠的二字落下,户部侍郎踉跄起身时差点踩到自己的袍角。
周景熹忽然觉得胸口发烫,这才是配与他共掌山河的女人!什么赵如嫣孙贵妃,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赵如嫣坐在侧位,看着主位上的两人,涂着蔻丹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连夜传书——当苏槿盛装端坐时,连龙椅上的皇帝都成了陪衬。
这个太后必须死。
\"昭国使臣觐见——\"
唱礼声中,苏槿眸光微转,掠过使团末尾那个戴着玄铁面具的侍卫。那人身形挺拔如松,执戟的姿势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凌厉——是自己爱人没错了。
李琮透过面具,贪婪地注视着高座之上的身影。
三更私会时散着青丝的她像朵夜昙,此刻高座之上的苏槿却如烈日当空——让人不敢直视,又无法移开视线。尤其当她动情时的眉眼,与那身威仪形成奇妙的反差,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春痕。
昭国使臣宇文拓昂首立于殿中,仅以右手抚胸微躬,连腰间玉带都不曾弯折半分。
他身后十二名昭国武士铁甲森然,将鎏金礼箱重重顿在地上,震得大周老臣们官袍轻颤。
\"这是我们昭国给大周的交换礼。\"宇文拓展开烫金国书,\"前些年大周灾祸不断,我们陛下体恤百姓,减免岁贡,如今大周国富力强,按永和二十三年旧例,大周岁贡当增三成。\"
户部尚书险些跌了牙笏。三成?那便是要将江南漕粮刮去大半!
周景熹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叩三下。太常寺卿立刻出列:\"昭国天灾频仍,我朝去岁已多赠十万石粮。今年北方旱蝗...\"
\"本使听闻大周太后生辰,\"宇文拓岔开话题,突然转向苏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敝国太子特意备了厚礼。\"
侍从掀开红绸的刹那,殿内金兽香炉突然无风自动。
一株通体晶莹的雪玉珊瑚树缓缓升起,枝桠间流淌着淡蓝色光华。
更奇的是树梢停着对翡翠雕琢的比翼鸟,鸟喙相触处含着一颗明珠。
\"此物名唤'长相思'。\"宇文拓不情不愿地念着太子吩咐的台词,\"以北海千年寒玉为骨,南诏巫女泪为引...\"
周景熹指节捏得发白,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笑意。
那株\"长相思\"珊瑚上的比翼鸟刺得他眼眶生疼——昭国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公然挑衅大周皇室威严?
赵伟知退回队列时,朝周景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谈判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