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一提起这个，看膳用的差不多了，德妃就让人去拿了来。
胤禛全程没说话，眼里却含着些期待，到底是个半大少年，佟佳氏不在了，到永和宫来，他也渴望着融入。
原本他还以为就是来坐冷板凳的，毕竟德妃……果然，他进了永和宫的门，俩人这么坐着，他觉得德妃很不欢迎自己，永和宫根本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本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没想到，德妃看着冷漠，却还给他准备了东西。
这让胤禛的心变软了一点，嘀嗒，一滴露珠滴在了那干涸的土地上，滋补了那道裂纹，有一点泥土湿润了，微微下陷。
双喜拿了那香囊来，主动笑着向胤禛介绍，“四爷，娘娘做香囊最是拿手，就想着给您做这个，这不——”
双喜示意胤禛看向那边的胤祚腰间，就挂着个差不多样式的。
“这么些年六爷的香囊都是娘娘做的，娘娘啊想着你们兄弟俩最是亲厚，弄上一对香囊带着，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弟。”
这双喜胤禛也认得，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他微收下颌，算是回应。
那香囊看着很是精致，花纹却并不繁复多余，是他喜欢的那种雅致，他不喜艳俗，更是讨厌冗杂的东西喧宾夺主。
德妃这个香囊……胤禛瞧了胤祚那个就知道了，是特意打听过他的喜好的，也不是随意就仿着胤祚那个来。
胤禛态度软和了些，德妃看他没说些冷漠讽刺的话，好歹的是松了口气，也稍安了心，原本紧绷的快要崩断的神经终于有了歇息的余地。
胤祚从双喜手中接过那个香囊，拿着到德妃身边，一边走一边说：“额娘做这个做了好几日，夜里也点着灯，我劝也不听呢，就说怕做的太赶针线做不好，四哥不喜欢觉得针脚粗糙。”
“哥哥这一回来，我都要靠边站了。”
德妃听了这话，急得赶快要开口说些什么，胤祚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德妃嘴唇翕动，无奈的放松下来。
胤禛没注意到那边的动作，他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
起码德妃是为他花了心思的，他先前那么想……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也……先入为主了。
胤祚将那香囊塞到德妃的手里，又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他是知道这些年来额娘对四哥的思念的，额娘嘴上不说，是因为说了也没有用，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她不能让他知道，当额娘的要撑着永和宫的一片天……
四哥在承乾宫过得很好，额娘就不去打扰，如今四哥回来了，自是要……唉，双喜和双珠两位姑姑常陪伴在额娘左右，有什么话额娘不和他说，他从两位姑姑那里也能知道一二。
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额娘和四哥，俩人都是别扭和较劲的人，就算心里想要靠近，两个竖着角的人，只会把对方刺伤，一味的让他们两个僵持着，平白的消耗，他们需要一个走过去的桥梁。
若是外人就罢了，可这是最疼爱他的额娘，还有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愿意充当这个角色，起码去试一试，试一试就没有遗憾了。
若是他袖手旁观，现在不觉得什么，说不定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会无比的后悔。
亲人之间相互伤害，是最痛的，总能捅到那最柔软的地方。
他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试过了，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没有遗憾，失败了，就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胤祚看着终于主动向前的德妃。
他额娘一直鼓励着他去尝试，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条件的支持他，在大清，在这个封建王朝，有这样的额娘，是他最初产生归属感的原因。现在到了额娘需要人支持的时候，他当然会去支持额娘。
他想要额娘开心，想要额娘解开心结，就像额娘爱他一样，他同样的也爱着德妃。
现在只能往前看，前尘滚滚，都是他无法参与的，可未来不一样，他可以去改变，若失败了，他就不会再插手。
胤祚一向是个乐观的人，他将过去放在心里，期待着明天。
被爱的人总是有这样的能力，他会去爱人。
德妃有些无措，可有自小最疼爱的那个儿子的支持，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她也有了些力量。
她将那香囊系在胤禛腰间，和一把精致的匕首紧挨着。
那匕首是胤禛十一岁那年，胤祚送他的生辰礼，自那日收到起，他就没有解下来过。
胤禛低头看了看那个小巧而精致的小玩意儿，还有旁边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他眼眸晃动，眼里泛上些水光，很快就被他压下去。
这么些天被所有人无视，没有人来关心他，就算是汗阿玛，也鲜少想起他来，兄弟们里除了胤祚，也只有小八安慰了几句。
胤禛猝然接收到了些许好意，那层坚强的壳就这么破开了一道纹。
德妃给他系好了香囊，有些犹豫的看向他。
“你……本是想做身衣裳的，但……”
德妃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低语。
“我很喜欢。”
俩人都一怔，胤祚也一愣，可他想的不是一回事，衣裳？额娘做的衣裳……唔，不大能穿哈。
额娘的女工，衣裳做出来，在外头穿的是不行，寝衣嘛，或许可以？
反正没外人会看到，宫人们也不敢笑话主子。
胤禛拿了东西，就想着回报点什么，可他思来想去，看着眼前的德妃，根本不知道他能做些什么。
在以前，佟佳额娘在意的是他读书习字足够优秀，能得到汗阿玛的夸赞，每次他能得到汗阿玛的赞许——那都称不上赞许，只是一个温和的表情罢了，额娘就会很高兴。
可是德妃，胤禛是真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压过其他兄弟？额娘要强，可他的生母，眼看着六弟不是这样的。
他只能临时想出来一件，“我会照顾好六弟的。”
他现在也只能保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