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响声在客厅回荡了两圈。
林乔白皙的脸颊一侧多了个猩红的巴掌印。
“哈。”他轻呼了一口气。
“怎么？”乔亚楠声音颤抖，肩膀也因愤怒而颤抖。“你说我丢人，是不是还要打我？”
“是不是要打我这个生你养你十几年的妈！”
林乔不说话，他的表情甚至都没变，如果不是左脸火辣辣地疼痛，他甚至感觉这是一场梦。
他忽然有些懊悔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按理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训斥，每每这个时候他只需默不作声低眉顺眼就好，等暴风雨过去在把自己的心脏修修补补。
可今天不知为何他没有控制住自己，还嘴了……
为什么呢？
“我……我我养了你十几年，在学校生活费没给你少打一点吧。”
“你就用我给你的生活费去和那个贱妮子搞对象！废料！还敢跟我顶嘴。”
“就算这十几年养一条狗，它都不会气我……”
“那你养狗去吧。”
“什……什么……”
乔亚楠瞪大眼睛，盯着林乔的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甚至觉得林乔今天是不是撞到什么了。
“你给我再说一遍林乔！”乔亚楠眼眶发红。
“林乔！”父亲上前扶住母亲，看着佝偻着腰的林乔。“赶紧给你妈道歉！”
“对不起啊，我不如狗。”
林乔轻声说着，打开家门。
“回来！”林守义喊了一嗓子。
“让他滚！”乔亚楠声音有些嘶哑。“出去就别回来了！”
“砰！”
铁门猛地关闭，震落几片墙皮。
林乔轻轻揉着自己的左脸，弯腰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
一旁马路上车流呼啸而过，扬起半人高的尘埃，林乔感觉自己的眼睛被迷住了。
他又揉了揉眼睛，眼眶被搓得通红。
真是悲催啊。
放寒假的第一天，他无家可归了……
都高中了，还搞离家出走这一套，呵呵……
他回头看了眼小区的方向，此时已经下午阳光正烈，保安坐在保安亭里，大门口一览无余。
他失望的起身，转过头。
怎么还会期盼有人追出来挽留自己呢？
这种小说电视剧中的戏码从来都不会发生在他林乔的身上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沿着马路慢慢走。
耳边一阵又一阵是汽车呼啸而过的风声，巨大的声响裹挟着冷风吹得他脸颊发木，苍白的孤独逐渐笼罩了他。
刚刚回家的路上怎么没感觉到，宜月市最近好像降温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回了宜月三中，此时学校的自动门已经关闭。
但周边的小吃店和奶茶店依旧生意不错，因为周边又好几个临近学校的小区，今天放假，不少学生都出来放松游玩。
林乔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
现在需要为晚饭规划一下了，就算不吃晚饭也要想一想晚上睡哪。
这么冷的天，睡桥洞底下第二天一早估计人都硬了。
要不……回去？
这一丝想法刚刚露头就被林乔暴虐地压下。
先看看有没有地方要服务员或者刷盘子的员工吧，哪怕给他管顿饭也行啊。
简单规划一下后他加快了步伐，沿着马路继续走，把三中甩的远远的。
青少年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他远离三中。
林乔不想被别人，尤其是熟悉的同学看见自己在某处打工，太难堪了，太狼狈了……
想到这他又自嘲地笑了两声。
你以为你原本很高尚很优雅吗？
一直走到傍晚，阳光由白炽逐渐发酵成昏黄，林乔佝偻着腰裹紧外套，夕阳斜射，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投射到正在红绿灯路口堵车的车身上，高高低低。
耳边是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声，车尾排出灰白的烟尘，呛得他捏住鼻子。
悦耳的放学铃声从不远处传来，被车喇叭声冲得断断续续。
绿灯亮起，林乔穿过最后一条马路。
“宜月一中。”
就在眼前。
不同于三中沉稳大气的徽派建筑，一中的建筑色调高昂而活跃。
虽然不好比较孰优孰劣，但在看到一中的一瞬间林乔还是被震撼到了。
每栋教学楼都被粉刷成红黄相交的亮色，楼顶树立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厚德载物”“博学笃行”
不少楼层的灯光都还亮着，林乔能透过教室的窗户看清里面端坐着的学生。
也有不少学生从校门口三三两两地走出，说说笑笑。
那个……
能去教育局举报一下吗？一中怎么害搁着学呢！
我们上午就放假了啊。
（真叫你学了又不乐意。）
（一码归一码嘛）
林乔沿着学校附近的店铺挨个询问。
虽然有两家确实比较缺人手，但看林乔一脸学生气就连连摆手让他去别处问问。
林乔想起自己的身份证也在家里没带出来，也没手机，只能是空有一番力气。
他又连问好几家，都碰了壁。
已经到了晚上，中午吃的饭早已消化得差不多了，肚子开始咕咕叫。
心底认输回家的那一丝想法再次探出头来，不过又被他暴虐地强行压下。
快要走出一中的辐射范围了，喧哗热闹的人气渐少，林乔逐渐感觉双脚发凉，腿也有些酸胀。
不远处的便利店前停了一辆大货车，后备箱打开，好几大箱货物摆放着在里面，一个中年妇女正在从上往下搬。
林乔咽了口唾沫，上前搭了把手，帮着那妇女把一大箱饮料搬进屋内。
“呼，谢谢啊小伙子。”
阿姨面带笑意，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
林乔怔了一秒，感觉这个阿姨莫名熟悉，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这一愣神之间，原本他预想好的话术都噎在了喉间。
他本来想替阿姨把货都搬了，能不能管他一顿饭，如果还能给他点小费就再好不过了。
（不要骂我不要脸，那一大车的货，真的很多！）
但这些话他都鬼使神差地没说出口，只是跟在那阿姨背后，一起上车，继续搭着手搬货。
阿姨看林乔竟然又跟了上来，愣了两秒，随后有些羞愧地笑了笑。
“太麻烦你了吧小伙子，我自己搬吧。”
“没事阿姨，我……我正好没事干……”
艹，为什么‘待会你请我吃顿饭就行’这句话就是说不出口啊！
林乔感到有些心酸，果然呐，衰人就是容易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异常悲催啊。
这下他只能寄希望于阿姨大发善心了。
那妇女看林乔低着头也不说话，笑了笑：“太谢谢你了。”
两人一趟一趟，终于把整个车厢全部货物都搬到店里。
看着林乔局促地站在店门口，阿姨把店门推开固定好，搬了个椅子放在柜台边上，朝林乔招了招手。
“小伙子先别走，阿姨给你倒茶喝，太谢谢你了。”
林乔轻抿一口热白开，一股暖流入口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刚刚那么剧烈的运动他都没有感到变暖和，此刻一口热茶就驱散了他全身的寒意。
“你是一中的学生嘛？”阿姨给他拆了一包蛋黄派。“你们今天放假了嘛。”
“我是三中的，我们上午就放假了。”
“噢，三中的啊，太巧了，我家那个也是三中的，不过那娃子太跳，现在正在一中耍呢。”
阿姨拿过林乔的杯子又给他接了一杯热水。
“你是来一中找同学玩的吗？吃饭了……”
“还没吃！”林乔下意识地忽然说道。
说罢他就感觉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阿姨的眼睛。
“哈哈。”看着林乔十分局促的可爱表情，阿姨捂住嘴笑出声。“那正好，待会儿等俺家那个回来了咱们一起吃。”